三天後,傍晚,依舊在書房。
還是同樣的地方,但出現在這裡的人卻換了一個。
原不為慵懶地靠坐在書案後面,姿態很是散漫。但站在他對面的人卻不敢因此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這人一身青底白紋的布袍,頭髮用同色的布條束起,相貌端秀,身形瘦弱,一雙眼睛卻極為有神。
左眼下還有一道長約半指的傷痕。
“蕭太醫特意找到侍衛,避開其他人秘密求見孤,所為何事?”
原不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蕭致整理了一下袖擺,大禮下拜:“微臣是來向殿下請罪的。”
原不為挑起眉:“哦?”
見他這副不緊不慢、從容自若的模樣,蕭致卻吐出一口氣,神色放鬆了幾分。
“……果然,殿下已經知道了。”
那天原不為突然衝進沅芷閣,蕭致自認為已經做出了最周全的應對。
只是在關鍵時刻不動聲色地引導了一下其他人的思路,還耗盡手段,誤導其他太醫的診治結果出現偏差,誤以為此毒並非長期□□,而是不久前太子才在大長公主府中招的。
至於為何只是緩解而不是根治?
如此厲害的毒,一下子就解決,實在招人懷疑,又會讓幕後那人心生不滿……
他自認為自己的應對已經足夠妥帖細緻,但事後回想之時,總有幾分不安。
直到這幾日在府中撞見秦墨。
——他那一臉彷彿在懸崖邊緣掙扎的絕望之態,可實在不像是一個“忠心耿耿,幫助太子排除隱患,從而立下大功”的心腹應該有的。
以對方的武藝,在蕭致走近,同他打招呼時,居然都沒有反應過來。可見其心神恍惚到了何種地步。
將自己這幾日來的心中所想一一剖明,說到此處,蕭致搖了搖頭。
“實不相瞞,這樣的人,微臣的確見過,不過卻是在賭場門口。那些輸光了錢卻還不甘心,掙扎著還想要翻盤的賭徒……大抵就是如此了。”
那一刻,蕭致突然明白了那份不安從何而來,也猜出了秦墨的情緒為何如此反常。
——幕後之人既然鐵了心要加害太子,又豈會只找他這麼一個因為毒術高明而被中途被綁上船的人?想來,除他之外,至少還有一個比他更值得信任的人,就潛藏在太子身邊,作為監視。
除了行為鬼祟的秦墨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一切頓時說得通了。秦墨若是真的乾脆利落背叛了幕後之人投靠太子,又怎會是那樣焦躁不安的神態?
“微臣當日輾轉反側,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佈下的局。而微臣,大概已經落入局中,那些自以為高明的小手段,想來殿下早就看在了眼裡,可笑我卻不自知。”
蕭致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還不動聲色地恭維原不為一把。
“微臣惜命,怕死,為了不被太子殿下主動找上,只能先一步來找殿下了。”
說完這些,他便重新垂下頭,沉默站在原地,一副任憑太子殿下處置的樣子。
書房中沉默片刻。
“原來是秦墨那裡露了形跡。不得不說,你比孤想象的還要聰明許多。”
原不為突然開口,露出幾分欣賞。
他拿起桌案一角的一疊摺子,遞到了蕭致面前,任由對方隨意翻看。
只是,此時的蕭致絲毫沒有為太子表露出來的欣賞而興奮。他翻閱著那一疊摺子,越看越是後怕,冷汗都流下來了。
這裡面竟然全是關於他的情報,從小到大,事無鉅細。而最令蕭致心悸的是,調查出這些東西,是在三天之內。
這背後所象徵的意味讓人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