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訓得蔫頭耷腦的丫鬟們個個老實下來,乖乖往齊王妃的院子去。只有兩個小丫鬟落在後面,猶在不甘心地小聲嘀咕著:
「王妃的院子有什麼好?那可不是好伺候的主子!世子那事傳來後,更是愈發愛折騰人了,兩月間便有三個小丫鬟被拖了出去。」
「是啊。」另一個小丫鬟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又賊頭賊腦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你說,那瀚海令真的被咱們世子奪去了?聽說那好像是個什麼寶庫的鑰匙,有著數不清的前朝寶藏呢。」
「我怎麼聽說不是前朝寶藏,是上古宗門遺蹟,有絕世神功傳承呢!」
突然間,兩人同時停止了交談,不約而同選擇噤聲。抬腳小心翼翼跨過一處門檻,便走進了齊王妃的院子。
隨即,她們一眼便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直挺挺跪在院子裡,頭上,身上,都已經被白雪覆蓋一層,看不清原本的衣物,雙膝更是深深陷在雪花中。
似乎是聽到這些人進來的動靜,那人僵硬地微微轉過頭,立時便露出一張幾乎被凍僵的蒼白小臉。
這是個尚在稚齡的女孩,身形瘦小如十歲孩童,神色卻顯出些成熟堅毅,讓人辨不出她的年齡。她全身上下被雪覆蓋,直直跪在雪地中,臉色白得發青,襯得那雙瞳烏黑如琉璃一般。
「大小姐又犯錯了?」
「大小姐今日不懂事,上茶時燙傷了王妃的手,自請罰跪半日。」
「都這麼大了,再過兩年便可出嫁了,大小姐怎麼總還學不好規矩,庶出之女,果然是……」
冷嘲熱諷低低傳開,眾人都視若無睹地繞開了她,沒有一個人敢靠近。
畢竟這種事情看多了便沒什麼好稀奇的,久而久之就連八卦之心都淡了。而那些曾抱有同情心企圖幫她一把的人,也都一一付出了代價。
跪在地上的少女從始至終一聲不吭,既不為自己求情,也不辯駁。
裡屋中,齊王妃張氏正坐在梳妝檯前,怔怔望著銅鏡中那張鮮妍如少女的臉。
旁邊是她最信任的心腹兼奶孃王嬸,正在細心給她梳發。
「小姐。」王嬸叫著齊王妃在閨閣中的稱呼,「那丫頭也在外面跪了半個多時辰了,眼看著雪越發大了,不如今日就算了。免得真凍死了她不好交代!」
「讓她去!凍死了又如何?」齊王妃掀唇冷笑,有恃無恐,「難道王上還會因此休了我不成?」
「沒有我張氏一門支援,他何來底氣反出大雍,自立為君?若真如此,倒也正好合我心意!」
她的語調極為激憤:「總歸這王位將來不是我兒的,我張氏一門又何苦出錢出力,浴血沙場,將來捧那賤婢之子坐上皇位!」
說到此處,齊王妃再也忍不住,伏案痛哭起來:「賤婢之子前呼後擁,出入高堂,便是那冒牌貨也享盡錦衣玉食。可憐我兒小小年紀便流離在外,沒有享過一日富貴,連親生父母也不得相認……」
王嬸頓時苦笑連連,無奈嘆息。
她心知此事已然成為自家小姐多年來的心結,外人實在難以化解。
這事還要從十多年前說起。
齊王妃出生雲州高門張氏,家資豪富,父兄更是手握軍權,長成後又嫁予齊王為正妃,夫妻恩愛,成親不久便誕下嫡子,人生之順遂莫過於此。
但就在生下嫡子不久,她卻得知了齊王的一樁謀劃。
原來齊王早就有不軌之志,不願臣服於大雍做個逍遙王侯,但時機未至之前,他只能假裝恭順。早就想好將來要將嫡子送入京城為質,以表忠心。
不過,見嫡子天資出眾,乃先天道體,將來很有可能破入天人,齊王的想法發生了動搖——他放棄了犧牲天資出眾的嫡子,決心以庶代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