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幽幽的曲調聲驟然響起,自然而然加入了那首小調之中,並直接將原本的小調升華到了嶄新的意境。
像是有一副霧濛濛又濕漉漉的畫面在眼前展開——萬裡之外終年不化的雪山一夜融化,清澈的雪水化作無垠瀑布,淌過懸崖峭壁、高山峻嶺,穿過莽莽森林、九曲河灣,匯入無垠汪洋。又在烈日之下蒸騰成水汽,從茫茫高天之上滾滾而落,洗刷過整個人間。
見此,晏危樓心念一轉,用起了從宿星寒那邊學來的幻術手法,與小調相結合。
一時間,少年唇邊曲調聲愈發浩蕩,竟是蓋過了窗外的風雨,引導著蕭正手中的節拍,讓所有人都不知不覺沉浸其中,物我兩忘。
那曲聲愈發悠長,似乎勾動了每個人心中的回憶。漸漸的,在眾人感知中,周圍的天地好似也發生了變化,眼前出現了各種各樣的異象,讓他們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變化,或悲或喜,或怒或恨。
晏危樓眼前也好似浮現出一片茫茫無垠的天地。
天空上聚氣成水,凝水成冰,漫天冰雪飄搖,將天地塗得一片皓白。皚皚雪山之巔,一抹影子從無到有被勾勒出來,像是用毛筆勾勒出了一個淡淡的輪廓。
就在那輪廓即將被徹底畫出來的時候,「啪」的一聲清響,打斷了晏危樓唇邊的曲調,眼前的畫面便像是摔碎的玻璃一樣裂開,消失不見。
晏危樓睜開眼睛,臉上現出淡淡的悵然若失之色。
他目光一轉,只見蕭正面前的酒杯不知怎麼摔在地上摔成了幾瓣。
蕭正一隻手緊緊握著剩下的那根筷子,手掌青筋畢露。筷子露在外面的部分微微顫抖,不知不覺也被捏斷,「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他神色有些陰沉。
曲聲消失,所有人都從繽紛的意境中甦醒,不少人面露遺憾:「怎麼突然就沒了?」
謝渝卻是見過世面的。與那些鏢師相比,他更能清楚地意識到,隨意一曲便能將這麼多人帶入意境中,且其中還有洞見境的修行者……這種技藝放在天下樂師中,都可稱宗師。
他驚嘆一聲:「徐兄好高明的音樂造詣!想來那「繞樑不散」、「三月不知肉味」等說辭也不過如此了。」
「是啊,真是好高明的造詣。」蕭正難得沒有挑刺,反而長嘆一聲附和下來,目光止不住在晏危樓身上打轉。
……好高明的神魂造詣,莫非這人是修煉神魂秘法的天才?
晏危樓一臉從容,對兩人的誇獎坦然受之,也不在意蕭正的打量。
即便對方真的因此發現了什麼破綻,那也無關緊要。再換一個馬甲就是了。
雖說他如今處於偽裝狀態,但這不代表他就要畏畏縮縮遮遮掩掩,什麼事情都不敢放開了做。
如此便有違他的本意了。
——他開馬甲固然是為了做某些事情更方便,但更重要的是滿足自己的趣味。
今生今世,晏危樓只想怎麼高興怎麼來,包括一時興起搶奪瀚海令也是如此,儘管破壞了自己的計劃,他也並不後悔。若要他為了任何事物委屈壓抑自己,那是萬萬不能的。
晏危樓鬆開手指,輕輕吹出一口氣。
那枚翡翠般的葉片當即又順著一陣突然而起的微風飄飄忽忽飄出了窗外,融入了淅淅瀝瀝的雨點中。
咚咚!
驛丞早就被人抬了下去。側門處,隱隱傳來陌生小吏同幾名鏢師交談的聲音:「……熱水已經燒好,所有的房間都收拾整齊了。諸位隨時可以安置。」
不知不覺間,已是深夜了。
眾人白天趕了一天的路,又酒足飯飽,倦意便湧了上來。於是一個個跟在驛站中那些下人身後,去尋自己的房間。
謝渝已經放棄了招攬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