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虞清枝竟也不嫌吵,就在一旁這麼處理著政務。
時音埋頭寫著,沒了虞清枝領著,她的字跡又變得不能看,甚至到了後面逐漸潦草,時下已有草書,所以時音半點不臉紅的將自己的鬼畫符披上了草書這層皮。
侍女沒有複述大臣們唇槍舌鬥,只複述了政要,這倒是為時音減輕了很多的工作量,所以等她寫完,連半個時辰都沒過,她甩下毛筆,這才抬頭。
虞清枝目光沒有從奏摺上離開,她的頭髮並沒有梳得很一絲不苟,向來簡單,今天更是隻用一根木簪就將頭髮全部挽起,相當簡略,對外在的慾望可以說是比絕大多數人都要低。
她看上去像是全神貫注,但等時音放下毛筆時,卻又能立馬出聲:「寫完了?」
她鬢邊的髮絲垂著,讓側臉以時音的角度看去也模糊不清,時音從椅子上站起來向她爬去,讓虞清枝不得不抬頭看她,無奈的拿奏摺敲了敲她:「不可胡鬧。」
時音直到這時,才看見她淺淡的唇色染上了幾分烏紫,臉色也比平常更蒼白,她愣了一下,才問:「你不舒服?」
時音很少注意到生活中的細節,她在這方面一向遲鈍,所以等問出這話時,她才想明白虞清枝應當是冰盆離她太近了,畢竟對身體不好的人來說,哪怕是夏天,溫度太低也是受不了的。
她本來以為虞清枝這個世界是改性了,沒想到還是這樣傻,不由抿了抿唇。
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麼問,虞清枝微怔,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不熱了?」
時音難以理解:「你就不關心自己嗎?」
「誰能排在帝王面前?」虞清枝只平靜的這麼回答了一句,讓人覺得她只是個一切以帝王為先的純臣。
時音反問:「廢帝不廢帝,不也只在你一念之間嗎?你若出事,這營造的大好局面才會崩塌吧?」
虞清枝當然清楚這一點,現在大晉的平和,只是在她的高壓之下,一旦她出事,大晉必會大亂,鄰國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且有自己這個活生生的例子在,世道對女子的束縛一定會更大。
但她還是下意識的這麼做了。
時音讓人把冰盆撤下去,不知道為什麼,她不慣著她,她覺得生氣,她慣著她,她還是覺得生氣。
虞清枝伸手捏了捏她發頂的小包包,語氣平靜道:「陛下既做完了今晨的功課,就先去休息吧,」頓了頓,她看著對方袖口上沾上的墨跡,「順便去換身衣裳。」
時音拽下她的手,體溫比之前還要低上些許,讓她不由皺眉,「你陪我去。」
語氣聽著很是彆扭。
說實話,之前虞清枝那樣對她,時音其實是鬆了一口氣的,哪怕她對此並沒有深想,但虞清枝的行為卻下意識減輕了她的負罪感,可一旦察覺到,其實她仍沒什麼變化後,某些情緒,便反而變本加厲的湧了上來。
虞清枝聞言輕輕挑了挑眉,她看了眼手裡的奏摺才道:「臣處理完手裡的摺子就過去。」
於是時音跳了下去,提起裙擺走了。
虞清枝看了眼,沒說什麼,在奏摺上寫了個準意,又拿起時音一旁寫下的一疊紙,大大小小的字很是不勻稱,像是剛學不到三月的幼童才能寫下的,她一張張看過去,翻到後面只覺腦仁疼。
身為「生而知之」的神童,時下流行的字型甚至一些偏冷門的字型,她都是能看得懂的,但恕她眼拙,這剩下一半紙上的字,她是真的一個都沒認出來。
虞清枝輕輕吸了口氣,甚至開始懷疑時音之前是特意討巧賣乖,就是為了把這事含糊過去。
——她像是能這麼幹的人。
這樣想著,虞清枝突地皺了皺眉,覺得很奇怪,她為什麼要這麼揣測一個尚且不算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