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木拔步床前垂著青紗帳幔,上頭用絲線細細勾出了紅柿小鳥的圖案,寓意著事事如意,紅事當頭。
有呢喃從紗帳內傳出,守在床榻前的四個丫鬟皆是面上一喜。
「小姐醒了!」
兩個丫鬟急急撩開了琉璃珠簾往外走,去向夫人回報。另兩個丫鬟則是緊握住垂在錦被外的手臂,輕聲呼喚。
涼菸頭疼欲裂,昏昏沉沉睜開眼,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胸口,那裡光潔如初,似不曾有傷。
鼻尖有清冽甘醇的異香縈繞,那是她慣用的薰香,取自珍貴草木——椴藤。自父親入獄,嬸嬸捲了錢財不見蹤影后,她便再也用不起了,怎的現在
涼煙有些困惑,扶著額偏頭,便見著兩張關切的臉。
「小姐,您總算醒了,奴婢都快急死了,可還有哪兒不舒服的?」
「昏睡了兩日,小姐先喝些茶水潤潤喉。」
望著端茶送水,拿著帕子給她擦手的兩個婢女,涼煙更是驚訝:「之薇?又容?」
之薇和又容立即恭敬應聲。
「奴婢在,小姐是不是餓了?冬亦馬上就會將藥粥送過來。」
「小姐,奴婢瞧您面色蒼白,莫不是還覺著冷寒?」
見兩人面露擔憂,涼煙卻是態度冷淡,身子往裡靠了靠,將手臂抽了回來。
嬸嬸走的時候,帶走了之薇和又容。以往她不覺,現在自然明瞭她們是嬸嬸的人。
涼煙不明白她們怎麼又回了府,正欲質問,一行人推門走了進來。
最前方快步迎過來的,是本該病重消瘦的母親,現在看起來卻精神飽滿,似乎還年輕了好幾歲,懷裡抱著個咿咿呀呀不過兩歲的孩童。
對上幼兒濕潤黑亮的眸子,涼煙混沌的腦子清明瞭,這是桑兒!
往母親身後看去,嬸嬸牽著堂姐涼婉香也到了床榻跟前。嬸嬸厲聲斥責,而涼婉香垂著頭,細聲哭著。
如此熟悉的場景,涼煙想起來了,這是她十二歲那年,落水後染上風寒,高燒剛退醒來之時。
這是回到了四年前
涼家有四房,大房涼韜,鎮守在霽月王朝最北面的固寧州,妻妾子女皆在那裡,算是紮了根。因離得太遠,除了偶爾的書信往來,已沒了走動。
二房涼宏儒,戰死在渠城,僅有一子涼衡,在鋆州替監察御史掌控兵馬。如今才娶了妻,每年會回來探望一次。
三房便是涼雲天,只娶了章雁菱為妻,育有涼煙和涼奚桑姐弟倆。
四房涼鶴軒,成婚比涼雲天早,妻子早年病逝,育有的一子已去了軍中。一房妾室,育有一子一女,兄長也去了軍中。
涼鶴軒在失去了一條腿之後,退出了徵戰前線,在帝都做了個武散官——城門校尉。官職不高,還總因身殘遭人恥笑。涼雲天對此心懷愧疚,並未與四房分家,多年來極盡所能去補償。
章雁菱也同樣感念涼鶴軒在與戈烏交戰時,替涼雲天擋下了致命暗弩,故而對其妾室俞青曼照顧有加,連府中中饋都給了一半讓其打理。
而涼婉香雖只是叔父庶出,但得到的嬌寵卻不輸涼煙。涼煙以往也總覺得這個堂姐溫順柔弱,便總讓著,對妾室俞青曼也從不端嫡小姐的架子,還管她以嬸嬸相稱,可謂是給足了尊敬。
後父親被囚,涼家猶如雨中浮萍,陷入惶惑不安時,嬸嬸僅三日便將府內財物席捲一空,臨走前還帶著涼婉香在母親面前揭露了真面目,一番冷言冷語下氣得母親嘔血,病情加重。
涼煙細細回想著,上一世渾然不覺的事兒,這一世帶著結果去看,便清明起來,許多未曾注意的細節也隨之驚覺。
比方此次落水,便是涼婉香說那塘裡有著三色魚,色彩斑斕,煞是好看。涼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