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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這一句也的確是玩笑話,薛廷之聽得出來。
所以他也的確沒有往心裡去,只是垂首道:“廷之知道。只是四小姐想騎馬的話,倒可以牽著大風出去走走,它也許久沒出過府了。”
大風。
一匹老馬。
當初跟著薛況征戰沙場,威風赫赫,四蹄踏雪。如今那建功立業的人沒了,馳騁奔騰的馬也瞎了。
陸錦惜品著薛廷之這一句“它也許久沒出過府了”的含義,便一彎眉眼,看不出真假地笑了起來:“天氣也轉暖了,大公子的身體若好一些,也是可以帶著大風出去走走的。順帶捎上琅姐兒也成,畢竟她就是一隻小猴子,閒不住。”
讓他帶著大風出去走走?
薛廷之差點笑出來。
他注視著陸錦惜,一句“瘸子配瞎馬”的諷刺幾乎已經到了嘴邊上,可待觸到她那溫溫然並不含有惡意的眼神時,又忽地凝滯。
一半是火,一半是冰;
一半是自負,一半是自卑。
還有那突如其來的恨……
鬼手張這些日以來都在為他診治,只是他這“腿疾”,卻是半點也不見好。
若是能醫好,早也好了。
如今治著,不過是不讓這腿腳變得更糟糕,再養著些身體,好儘量變得與常人一樣強健罷了。
年幼時所見血影刀光又在眼前閃過,最終都凝聚在一雙冰冷殘忍的眼中,然後便是那四濺的鮮血,突如其來的劇痛……
也不知是不是太久遠,以至於記憶都跟著出了差錯。
薛廷之回想起來,竟覺得當初挑斷他腳筋的人眼底,有那一閃而過的憐憫。
可那又算是什麼憐憫呢?
那一年他不過是個五歲的孩子……
眸光隱約閃爍,薛廷之終究還是沒說出那話來,只悄然將隱在袖中的手掌握緊,看上去謙遜有禮地回道:“廷之知道了。”
他的異樣不明顯。
更何況,打從陸錦惜到了這裡之後,便沒覺得他不異樣過,所以對其情緒的瞬間變化,倒是沒有什麼格外的察覺。
眼見著事情也交代得差不多了,她便打發他們回去。
青雀白鷺早做好出行的準備,馬車也在府門外等候著了,統共兩輛。前面是陸錦惜的車駕,後面則是帶了些日常要用的必需品。
白鷺留在府裡處理事情,青雀則跟她出去。
待薛遲他們一走,她便將書房裡一些緊要東西收揀起來,出門上了馬車,一路向南城門外去了。
與顧覺非約的是辰時末。
陸錦惜並不是習慣讓別人等自己的那種人,所以出發的時間還要稍早一些,幾乎是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南城外十里處的驛站。
可沒想到,顧覺非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驛站旁栽著杏花,開滿了枝頭。
一隊作尋常勁裝打扮的太師府護衛都在驛站外面檢查馬匹和他們隨身攜帶的東西,也有的聚在旁邊說話,聲音不大,顯得極為整肅。
顧覺非沒與他們一起,只坐在那杏花樹下。
他今日穿了一身深墨色的錦袍,披著的鶴氅邊角上依舊繡著他素日最喜的暗銀色竹葉紋,看著平添了幾分貴氣。
興許是來得有些早,他面上身上沾了一點春寒。
幾縷發上都有被晨霧打溼的痕跡。
將軍府的馬車在近處停下來,青雀掀了車簾,陸錦惜才探出半個身子來,便一下看見了他。
於是微微怔然。
這時候才想起,顧覺非如今是要上朝的,看這模樣,似乎是散朝之後便直接騎馬過來了,否則不會沾上這幾許的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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