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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進子時。
京城千門萬戶,寂靜一片。街道上除了巡城的兵士,再無其他人影。不管是達官貴人,還是布衣百姓,如今都沉在一般的酣眠中。
只是此時此刻,太師府的大管家萬保常,卻覺得坐立難安。
“唉……”
他站在側門附近,一會兒看看旁邊掛著的太師府的燈籠,一會兒看看天上的星月,心裡面卻是七上八下,忍不住開始來回地踱步。
“嗒嗒嗒……”
寂靜的道上,遠遠傳來了馬蹄聲,而且漸漸近了。
萬保常聽見,頓時一震,連忙停下腳步,朝著那聲音的來處看去。
不多時,便有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並更後方一架馬車出現在了道上,披著一身玄青鶴氅的顧覺非,是一人騎馬回來的。
到了府門口,他便翻身下馬,唇邊還掛著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萬管家,這時辰,還在這裡?”
一眼就瞧見了門邊候著的萬保常,顧覺非一面將韁繩遞給迎上來的下人,一面走了上去,語氣如常地問道。
萬保常見著他,才算是鬆了一口氣:“您可算是回來了,老爺可等了您多時了。”
“……”
這一瞬間,顧覺非才邁入府門的腳步,忽然就頓住了,唇邊那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也慢慢地隱沒了下去。
“等我?”
“是,在祠堂呢,說是您回來之後,讓您去一趟。”
萬保常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其實頗有幾分心驚肉跳的感覺。因為今時今日的場景,總讓他不自覺地想起六年前……
也是夜晚。
也是等待顧覺非回來。
也是那祠堂。
不同的是,今夜朗月疏星,那夜大雨滂沱。
顧覺非回首看了看那夜空,彷彿是想要看今夜會不會下一場翻天覆地的大雨,只是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點了點頭,平淡地一笑:“我就去。”
這神態,與往日的顧覺非,似乎沒有兩樣。
說完,他便重新邁開了腳步,只是所去的方向,已經不是他自己那間院落了。
萬保常看著,只覺得莫名地難受。
他想要跟上去,為這一位大公子點上一盞燈籠,送他過去,可一想到顧承謙的吩咐,到底還是停步,留在了原地。
偌大的太師府,四處都滅了燈。
唯獨位於宅院最深處的祠堂還亮著,盞昏黃的燈,照著堂中一塊又一塊的匾額,照著三面牆上掛著的顧氏一門列位先賢的畫像,照著那架在案上的一根暗紅色的木杖——
顧家的“家法”。
當然,也照著堂中一道身影。
昔日叱吒朝堂的太師,如今已經有了些許龍鍾的老態。花白的頭髮,被昏黃的燭火一照,有些扎眼。但他的身形,依舊是筆直的,一如還站在朝堂上。
過往的事情,在他腦海裡迴圈重疊。
薛況那一張年輕的臉,便不斷在他眼前閃爍,眨眼又覆蓋滿了鮮血,為雪亮的刀光所斬滅。
顧承謙站了太久,以至於已經忘記了時間,甚至有些恍惚。
身後,腳步聲響起的時候,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直到他等待的那一道聲音響起:“這樣晚了,不知太師大人找我,有什麼事?”
平平淡淡的聲音,聽不出情緒的起伏。
一聲生疏而客氣的“太師大人”,隔開了本該親密的父子。
顧承謙回頭去看的時候,顧覺非已經走了進來。
他停步在他身後幾步遠的地方,滿面的平靜,渾身上下更是挑不出半點的差錯,甚至眼底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