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好好幹活,我這便去給你們申領昨天的工錢!要是待會兒回來看到誰在偷懶,那可別怪我扣工錢!”
工頭秦簡在碼頭上待了一陣,見手下的力工都已經就位開幹,這才撂下幾句場面話準備離開了。
像他這樣的工頭,職責是組織指揮碼頭力工完成海漢軍下達的任務,倒是不用親自下場幹這些粗笨活。
相較於在碼頭上監工,更重要的其實是維護好海漢軍這邊的關係,這樣才能保住大夥兒的飯碗。手下雖然尊稱他一聲“秦爺”,但在海漢人面前,他也不過就是個工頭而已。
在燕子磯碼頭討飯吃的遠不止秦簡手下這群人,光是同級別的工頭就有十多個,派下來的任務是好是差,那都是管理碼頭的軍需官一言而決。秦簡若不是人脈關係維護得不錯,說不定也跟廖老三一樣,只能接到挖墳埋人的晦氣差事了。
以前官府將燕子磯分為了甲乙丙丁四個碼頭,根據大小功能不同,每個區又各自劃分為三至五個區域,臨時管理處就設在距離乙二碼頭不遠的地方,步行片刻便到。
這地方從前是一間商棧,海漢軍打到南京之前,商棧的老老少少為了躲避戰亂,就都提前跑路了。海漢軍攻下燕子磯之後,便將這空著的商棧徵用了,作為管理碼頭的辦公場所。
秦簡步入商棧後,就如同換了個人一般,不再有先前趾高氣揚的模樣,見著穿軍裝的就點頭哈腰滿臉堆笑,顯得十分謙卑。
負責管理燕子磯碼頭的軍官名叫楊進,樣貌十分年輕,秦簡估計他應該跟自己兒子差不多年紀。
不過如今自己的飯碗在人家手裡捏著,他可不敢因為對方年輕而表現出任何不敬,每次見面都是一口一個“楊大人”叫著。
而且他從別的渠道聽過,這位楊大人也是有來頭的,家裡是徽籍鹽商七大家之一的楊家,從上一代人就開始為海漢效力了,家世出身非常人所能及。
不過今天這位楊大人似乎格外忙碌,門口排著隊等候接見的人就得有七八個,秦簡等了許久才終於進去。
秦簡看他正在紙上奮筆疾書,便沒敢作聲,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
“是老秦啊,來結算工錢?”楊進抬頭看了他一眼,招呼了一句,又接著繼續寫手頭的東西。
秦簡連忙應道:“是啊,來結昨天的工錢,有勞楊大人費心。”
楊進道:“你坐下說話,我還有事要問你。”
秦簡小心翼翼地坐到楊進對面的椅子上,心裡開始尋思自己是不是犯了什麼過錯,要被對方找麻煩了。
由於近期南京陷入戰亂,碼頭上的人出工也不太穩定,所以工錢統統都是日結。秦簡回憶昨天接的差事,都是些卸船裝車的普通任務,當時似乎也沒出什麼岔子。
他便這樣惴惴不安地等了一陣,楊進終於停了筆,抬頭對他問道:“我記得你手底下有六七十號人吧?”
秦簡不明對方用意,老老實實回答道:“回大人,昨天上工六十八人,今天有七十一人。開戰前人起碼還多一倍,很多人都離開應天府逃難去了。”
楊進點點頭道:“聽說你在燕子磯碼頭幹活有三十年了?”
秦簡道:“小人十四歲便開始隨父輩在碼頭做事,其實快有四十年了。”
楊進道:“這麼說來,即便手下人再多一些,你也是能夠管理好的。”
秦簡道:“碼頭上都是些粗活,只要分工安排妥當,其實也挺簡單。不過大人若是想多招些力工,恐怕這個時節有點困難,等打完仗之後才會慢慢好起來。”
楊進點點頭道:“我問你,若是安排百八十人到你手上使喚,你可有信心管好?”
秦簡越聽越是糊塗,但還是認真作答道:“這幾天小人手下的弟兄都累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