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海漢艦隊封鎖錢塘江,兵臨杭州城下,陣仗可是著實不小,雖然浙江官府在事後百般掩飾,稱其為“雙方提前議定的攻防演練”,但因為當時知道內情的人實在太多,這種措辭也僅能在銀子的加持之下起到“欺上”的效果,而無法達成“瞞下”,封住民間對此的談論。即便是在距離杭州五百里外的揚州,訊息靈通的鹽商們對於此事的內幕也是有所耳聞。
當然了,像這位馬姓鹽商曾經多次去到過浙江境內的州府,對當時在杭州城所發生的情況就瞭解得更多一些,也更清楚海漢這個南海小國遠比傳聞中厲害。如今嚴重缺乏海上武裝的大明實在拿對方沒什麼辦法,只能忍氣吞聲地默許其在本國海岸線附近活動。
而近兩年寧波官府對舟山島上的海漢人是什麼態度,他對此更是一清二楚。寧波當地所產的食鹽,本身就是海漢人在幕後操作,讓一幫為寧波官員效力的傀儡鹽商在臺前跑腿。要是哪天海漢人失去了耐心,選擇以軍事手段而非經濟手段來解決鹽業領域的爭鬥,那揚州恐怕會有些人要因此而倒大黴。
戴英達道:“其實老馬說的這種情況,對我們而言不見得是壞事,如果海漢人要動手,那他們的首選目標當然是曾經跟他們過不去的人。而我們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必要的時候讓海漢人明白誰才是他們真正的敵人。”
“那我們要如何才能知道海漢人的底線在哪裡?”灰衣男子追問道。
戴英達搖搖頭道:“這個就有點難了……但想必多死一些人,離他們的底線就會更近一步。正好這次有人送上門來,老夫估計何桓那幫人是忍不下這口氣的……你們設法盯緊一點,儘量多蒐集一些人證物證,日後若是要向海漢人指證他們,這些證據便會派上大用場了!”
戴英達口中所說的“何桓”,便是如今山陝鹽商陣營中的頭號人物,不但家產頗豐,而且在山陝鹽商的群體中也擁有極高的威望,就如同他自己在徽籍鹽商中的地位一樣。
灰衣男子由衷地嘆道:“薑是老的辣,還是戴爺您老人家考慮得周全啊!晚輩這便去安排人手,盯緊山陝鹽商的動向。”
戴英達補充道:“別光盯著對家,這夥寧波鹽商也得盯緊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看這夥人也不是什麼善茬,說不定人家就是專程來揚州找麻煩的!”
揚州鹽商的兩個陣營可謂是涇渭分明,明爭暗鬥從未停止,即便是明面上佔據了優勢的徽商陣營,也仍是絲毫不敢大意,不但提防著山陝鹽商隨時可能展開的反撲行動,對於外來的寧波同行也是十分關注。像戴英達這樣的老狐狸很機敏地察覺到當下局面的關鍵之處,就盯死山陝鹽商看其能作何反應,然後再嘗試尋找對方的漏洞來加以利用。
灰衣男子領命而去,戴英達又對山羊鬍中年人吩咐道:“季清,你與知府衙門那邊比較熟,去打聽打聽有沒有什麼新的訊息,如果何桓那幫人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動粗,那肯定得先跟官府打好招呼,終歸會有些風聲。”
山羊鬍起身作了一揖,也隨即離開,廳堂中此時就只剩下了戴英達和馬姓老者還端坐著。
“這楊家、徐家、崔家,到這個時候還沒派人過來參與議事,真是太平日子過久了吧?”或許是跟馬姓老者的關係比較親近,戴英達這個時候的語氣就不再像先前那麼淡定了。
馬姓老者應道:“崔家和徐家的家主都去了應天府,估計還沒回來,家裡的人大概也不太清楚該不該來戴家莊議事。倒是楊家不知道什麼情況,楊成業居然沒出現。”
揚州的徽籍鹽商以七大姓為代表人物,遇到有大事發生,各家家主都會盡快趕到戴家莊議事,一起對當下的局勢作出決定。如果家主有其他原因不能到場,一般也會由能代表家族拿主意的二號三號人物出席。但今天這個場合,算上東道主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