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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十一郎倒沒有怪罪他的意思,姜二孃自己似乎很心虛,裹著狐裘抱著膝坐在火堆邊,時不時偷偷地覷他,一雙眼睛在火光下顯得格外亮,那乖巧的模樣讓他想起四叔家的十四妹,心裡驀地一軟,旋即想起十四妹已經死了。
儘管茅屋主人多日未至,三人為防萬一,還是在每日破曉前收起行囊,將屋子裡的什物歸置原位,仔細清理留下的痕跡,趕在天亮前離開,白天他們躲避在密林中,日落後再回到茅屋中過夜。
如此過了兩日,他們帶來的食物幾乎告罄了,鍾薈和阿杏在山林中採集些剛冒出頭的嫩蕨菜和野山菌,衛琇則削了根木棍,將短刀用草繩縛於其上,去溪邊叉魚,起初一無所獲,逐漸摸索到竅門,當天夜裡三人便喝上了山菌燉的鯉魚湯。
“要是有鹽就好了”阿杏咂巴著嘴嘆道。
“明日我去北邊山坳裡的村子探探訊息,順便拿銀子換幾身粗布衣裳和鹽米。”衛琇輕輕擱下碗道。
鍾薈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深深的傷口,是刮魚鱗時不小心被刀劃破的,虎口也磨破了,手掌起了繭,手背和手腕在荊棘叢中刮蹭出不少細小的傷口,看著有些觸目驚心。衛十一郎這對手生得白皙修長,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世家貴公子的手,這樣的手應該拈花撫琴執筆,從今往後卻要披襟斬棘,鍾薈看著看著,鼻根處便有些酸脹起來。
“不妥,”鍾薈裝作犯困揉了揉眼睛道,“衛公子前去太冒險了。”
“對啊,萬一來抓公子的人沒死心,叫人給認出來可就糟了,”阿杏也附和道,“還是奴婢去吧。”
“你一個小娘子翻山越嶺豈不是更危險?”衛琇皺了皺眉,並不贊成。
“不妨事不妨事,”阿杏受寵若驚地擺擺手,“不過兩個山頭罷了,日落前就能回來,奴婢長得不起眼,穿得也不起眼,只有奴婢去最合適,公子還是留在這兒照看著我們家小娘子罷。”
鍾薈和衛琇思忖了半晌,眼下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無奈點頭。
第二日清晨阿杏出發前,衛琇將自己的短刀給她防身,鍾薈將他們僅剩的兩張麵餅和脯臘給她帶上,再三叮嚀道:“若有危險趕緊跑,打探不到訊息也無妨,務必平安歸來。”
兩人一直等到夕陽西下,卻始終不見阿杏的身影,天邊的彤雲黯淡下來,山色逐漸深濃,慢慢化作黛色的剪影。鍾薈坐在林子邊緣的大石頭上,睜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著山下,可阿杏仍舊無影無蹤。
“起風了,回屋去吧。”衛琇在她身後道,讓一個小娘子代他去涉險,他心裡本就不好受,此時更不知如何安慰姜二孃。
鍾薈輕輕點點頭,轉過臉扯扯嘴角道:“那丫頭笨得很,指不定迷了道。”說著站起身拂了拂裙襬上的塵土,轉身跟著衛琇回屋裡去了。
阿杏走失了,兩人都食不甘味,衛琇胡亂煮了鍋雜菜羹,兩人對付著填飽了肚子。外面山風呼嘯,卷著寒鴉聲聲從茅草的縫隙中灌進來,將柴扉吹得吱嘎作響,火焰在風中狂搖亂擺。
到了該就寢的時辰,鍾薈合衣躺在草堆上,將狐裘蓋在身上,卻心緒不寧毫無睡意,眼皮一個勁地跳,十分惱人,她用手心將眼睛壓住,不知過了多久,身體的疲憊終於還是佔了上風,神思恍惚之間,只覺得耳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想睜開眼看看究竟是什麼,奈何眼皮太沉,那響聲持續了一會兒,似乎停了下來,她的心絃一鬆,接著便覺得頸側有些癢,還有股難以言喻的涼意,她還沒想明白就裡,身體已經先一步警覺起來,不由自主地抬手一摸,觸手軟而涼滑,剎那間睡意煙消雲散,“啊”得一聲失聲尖叫起來。
衛琇此時正醒著,聞聲立即坐了起來,自衛家出事以來,他沒有一夜睡得安穩,總是在身心累到極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