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3 / 4)

施了術法,將她方才臉上的誠惶誠恐與眼淚一齊抹了個一乾二淨。她在坐榻上正坐,身姿優雅,儼然是一副世家做派。

“我第一次起疑是上個月在書房,我叫你替我取一冊書,我記得當日對你說的是“南邊第二個架子最上一排第十七冊,《白虎通義》首卷。其實那本書是左起第十六冊,你說你不識字,卻取來了我要的書。”

“原來你那時就開始試探我了,倒是我疏忽大意了。”蒲桃以指尖輕點唇角,說不出的嫵媚。

鍾薈無可奈何地道:“我說過自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日是我記錯了,後來才想起前日曾從架子上抽過一冊書。”見蒲桃笑得意味深長,懊惱道,“信不信由你罷!”

“或許是我剛巧數錯了呢?”

“我當然怕冤枉你,所以須得試你一試,婕妤娘娘賜的香藥裡有兩種新合香,晚玉與琥珀光,裝在一模一樣的銀匣子裡,當然盒子上是注了香名的。那日我叫你拿晚玉,你將兩個盒子都開啟比了比——因你不識字嘛,然後果然取來了對的那盒。然而晚玉與琥珀光兩種香丸憑色形根本難以辨別,一個連字都不識的奴婢又是如何僅憑氣味分清楚上貢的香品?所以你是識字還是識香?抑或兩者皆識?”

蒲桃撫了撫額角道:“是我棋差一著。你既然把這些抖落,想必已經知道我是哪家人了吧”

“今日方才知曉,我叫阿棗去打聽了上巳那日進我房裡取被子的婆子,她是喬家舊僕,數年前喬府被抄時沒為官奴,後來宮中娘娘賜了一批僕人下來,她就在其中。一個人甘願為你鋌而走險,除了利便是忠了。”

“這回卻是你料錯了,”蒲桃眼裡閃著促狹又不屑的光芒,“忠也須得以利邀買,這老嫗的忠義要價可著實不低。”

鍾薈一時語塞,隨即又厚著臉皮釋然了,她這不是才八歲麼,天真一點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我是喬家庶支庶女,平日裡好事沒我什麼份,抄家流徙倒是沒漏了我們。”蒲桃講起別人的故事聲淚俱下,說起自己的事卻一臉漠然。

“既然你是喬氏之後,為何要隱瞞身份進入姜府,適才又不惜一番做作,執意要留在這裡?”鍾薈思來想去,姜家值得被人惦記的大概就是同宮裡姜娘娘那層關係了。

“我若說沒什麼圖謀你信麼?”蒲桃彎了彎細細長長的眼睛道。

“你試都沒試過,焉知我不信?”鍾薈抬槓。

“無論你信與不信,我確實沒什麼圖謀,只想叫自己的日子好過些罷了,”蒲桃說著站起身,撥了撥燈芯,滿不在乎地道,“當初混在流民中回京,除了自賣自身也沒什麼旁的出路,我不想給個能當我阿翁的半百老頭做妾,便只剩下當奴婢了。世家那一套你也知道,用的全是世世代代的家奴,如我這樣來路不明的根本連門邊都摸不到,況且規矩多得煩死人,哪有在姜家舒坦呢,上回那樣的小麻煩,與那著姓高門中的陰私比起來著實不算什麼。本來在曾氏手底下還有些不稱意,自從來了這院裡,我真是恨不得一輩子不挪地方才好呢。”

“你充當曾氏的耳目能說不得已而為之,”不知是否是夜風太涼,鍾薈覺得從骨子裡生出一絲寒意來,“我落水那回,你選擇袖手旁觀,我險些喪命,阿柰一家數口非死即殘,你雖不是主事之人,卻也推波助瀾,難辭其咎。而這回為了除去季嬤嬤,你不惜栽贓嫁禍,設計陷害,難道你就沒有半分猶豫麼?”

“我還有旁的路可以走麼?”蒲桃撇了撇嘴角道,“我知你想說什麼,我可以去稟告老太太,或者提醒你,對麼?小娘子,人走在岔路口,望著前方四通八達,總是錯以為自己能選擇走哪條路,其實不是的,是路在選你,你是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路等著你。我的眼前只有這條路而已,遇上擋路的,除去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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