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
“我一生殺戮過多,罪孽深重。蕭關十萬蒙兀鐵騎,秀水村一百二十名百姓,皆因我而死,我當以死以告亡靈”
幽火竄動,他若浮在火光中的佛陀,笑容悲憫,“語兒,你聰慧,通透,明達,內敏。為師此生最鍾愛,唯你而已,一身本事皆傾授於你,為師送你至此,往後的路,你自己走為師去也”
火光明滅,煙色晃動,他的笑容被煙火分割,在她眼前無限扭曲抽離。
“不”淚水交織著血色,漫蓋她的眼眶。
眼前似浮現過往北鶴諄諄教導她的身影,他霸烈不羈的笑容,一絲不苟的嚴苛,種種光景最後均幻化為眼前一簇烈火。
她拼命將謝堰往旁推,謝堰任她拳打腳踢卻巋然不動,死死撈住她腰身,容語匍匐在地,雙手往火圈的方向爬,雙手頃刻劃出深深的血痕,“放開我”
謝堰掰住她身子奮力往懷裡一扯,將她死死扣在胸口,“你冷靜些,先生這一世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立功無數,死前能葬在這奉天台樨,也未嘗不是一種歸宿!”
容語渾身一震,一身力氣仿若被抽乾,從謝堰懷裡滑了下來,她雙目乾涸,麻木地靠在他肩頭,盯著漸漸被火光湮滅的北鶴,心口空空茫茫。
北鶴視線最後落在一人身上,只見她一步一步朝他走來,目色繾綣,
“明嘉,你我緣分來世再續”
“不”明嘉長公主的臉色異常平靜,彷彿面臨的不是生死存亡,而是一場尋常的依偎,
她信步跨過那圈幽火,無視渾身焦灼的痛,俯身輕輕將他抱住,堅定而柔和望入他的眼,“我不要來世,這三年有你相伴,此生足矣,我要與你,一同生,一同死。”
北鶴微怔,垂眸,目光一點點描繪她的容顏,依稀還能在她眉梢裡窺見年少時的曼妙與張揚,他撩眉一笑,
“我北鶴,上無愧於天,下無愧於地,侍奉雙親,善待鄰里,不負君恩,不虧老友,此生所愧,唯卿矣”
火光灼烈。幽冥火陣被徹底催動,那雙依偎的身影最後化成一片燎原的烈火。
這團烈火彷彿自她心尖綻開,漸漸的將她血液裡那不屈不撓的血性給激發,她緩緩自謝堰懷裡起身,將淚水一拂,身影疾馳,如鶴立在玉臺望柱之上,瞭望四境將士與百官。
抬手,一道明黃的卷軸自袖下彈出,她眼中綻出與北鶴如出一轍的霸烈,
“本座,司禮監掌印容語,手中所執乃乾幀陛下臨終之密旨,凡以下犯上,篡奪君位者,乃國賊,天下共擊之,爾等臣工隨吾正社稷,護大統,擒朱瀛!”
百官震動,幾乎沸反盈天。
謝照林於喧鬧中,率先撩袍一跪,“臣謝照林接旨!”
緊接著,楊慶和,周俊等老臣相繼跪下,“臣等接旨!”
一片又一片將士如潮水撲跪在地。
容語擰起密詔,側目望臺上的李蔚光一瞥,慢聲問,“李太傅呢?”
李蔚光抿唇片刻,掀起染血的衣襬,“臣李蔚光接旨!”
“好!”容語眉色飛揚,目色掃了一眼群臣,“中書舍人崔令何在,速速查驗此詔,以告萬民!”
一著鷺鷥補子朝服的官員越眾而出,立在臺下朝她一揖。
容語將密詔往他手裡一丟,鳳目橫掃全場,
“百官隨太傅與謝侯避退文昭閣!”
“諾!”
容語移目向謝堰。
謝堰朝她頷首,正色道,“剛剛得到訊息,朱瀛密令宣府大軍馳援京師,大軍最快將在白日午時抵達西直門下,咱們要儘快控制奉天殿,搶得先機。”
宣府是離京城最近的邊鎮,土木之變後,此地一直是重兵把守,乃京畿之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