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向西,深秋的寒意立刻便開始蔓延。
可長街之上,哪怕仍舊還是飢腸轆轆的排在漫長隊伍後面的流民,也漸漸變得安定,因為就在他們恢復了秩序,在官兵們的訓導下沿街排成兩條長隊的時候,煮粥的院子裡,便已經有濃濃的香味飄灑出來,更重要的是,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他們便親眼看著那三輛運糧車,來來回回走了六趟,足足又從官家糧倉裡運了一十八車的糧食來到煮粥的院子!
那得是多稠的粥子,多少人喝都喝不完的糧食!
排在隊伍前面的人們捧著自家的破碗領了米粥,等不到離開便心滿意足的呼啦啦的吃起來,甚至於空著兩隻黑手的,都能攏在手裡一頓吸溜,不至於灑了滿地的清湯寡水,排著隊的人們便覺得日子都有了盼頭。
什麼妖夷破城,什麼官兵逃命,一切一切的謠言都被忘到了九霄雲外。
這樣亂世之中還能夠滿滿煮一碗稠粥給人們喝,便是最好的明證,比什麼都令人信服。
何況那些躲藏在人群之中造謠的,不都是幻化了人身的狼頭妖夷?
都是。
那三頭體長都超過了一丈的巨狼屍身都還掛在煮粥院子對面的高牆上,血淋淋的。
害人精!
人們排著隊,一邊翹首期盼著,能早一刻去到施粥的鋪子裡吃上一頓不知道多少時日不曾吃過的飽飯,一邊朝著那三具狼頭妖的屍體吐口水,惡毒的咒罵更是一刻都沒有停止過......
好像方才發生在這裡的一切,都與他們無關。
煮粥的院子,如今可算重兵把守,不大的地方,被離郡輕騎和未名城官兵重重的圍起,甚至於這邊的動靜才剛結束,長街盡頭便又有一隊隊身上仍舊滿是血跡的精銳悍卒飛快趕來,在得到院子中人的授意之後,將附近幾條街都納入了掌控之中,到了現在,不必說製造混亂,乖乖排著隊的流民們甚至於眼神都不敢胡亂去瞟,生怕惹惱了那邊的軍爺,將他們拉出去就地砍了腦袋,也就那麼砍了。
煮粥的院子之中,卻是並不擁擠。
除了院子當中搭起的棚子下,一隊隊官兵圍繞著幾口大鍋忙碌得熱火朝天以外,就只有不遠處的正房屋簷下,幾個捧著碗正在喝粥的人。
當中一人,身穿刻滿陣紋的暗紅色鎧甲,正是洛川,他直接坐在屋簷下的臺階上,手裡捧著一碗熱粥稀里嘩啦喝了個乾乾淨淨,甚至於還要將碗豎起來,張開嘴在下面接著,等碗裡掛壁的粥都落得差不多了,才將空碗遞給就站在他面前等著的藥三郎。
藥三郎接過空碗,猶豫了一下後問道,“太守大人,再為您盛一碗?”
洛川擺了擺手道,“算了,墊吧墊吧就行了,”他這麼說著,卻看向身邊也在喝粥的思齊問道,“要不給你再盛一碗?”
思齊別看平日裡大大咧咧的,喝粥的樣子可比洛川文雅的多,聞言搖頭,也不多理會。
洛川又扭頭看向千雪,那卻是個不食人間煙火一般的女子,不過從方才長街上出手以後,就一直用潔白的絲巾擦手,好似只是碰了碰那狼頭妖,便沾染上什麼清洗不掉的病毒一樣,他想了想,沒有問出口。
就在洛川正要與藥三郎說些什麼的時候,身後影子忽的抬頭看向天際,一道顯眼的火光自遠空飛來,落在這一處院中,正是風風火火的葫蘆道士杜博安。
這道士也不顧院外衝進來計程車卒,眼見著思齊和她身邊的望川劍修常五溪正捧著碗喝粥,便毫不客氣的對藥三郎喊道,“來來來,給我也盛一碗來!”
藥三郎一眼便認出了此人乃是當初與洛川同來的幾人之一,話都沒說,一點頭轉身小跑著就去盛粥。
杜博安大步走來,洛川問道,“黑甲軍入城了?”
杜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