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荷呆呆地看著來人。
“小姑娘,幫我將病人抬高一些。”那個蒼老又尖利嗓音的主人——萬安笑著朝發愣的襄荷說道。
襄荷驚醒過來,趕緊按著萬安的指示,與萬安一起一人一邊將躺在地上的寧霜半扶起,使其上半身稍稍高出輪椅。
輪椅上坐著的自然是謝蘭衣,他臉上仍舊蒙著白綾,寬大的衣衫將腿部嚴嚴蓋住。周圍學子竊竊私語,有驚訝其容貌的,有好奇其身份的,但更多的,則是或惋惜或嘲弄其身體的殘缺。
但他卻似乎什麼也沒聽到,不悲不喜,不嗔不怒,彷彿一尊白玉佛像,不染塵埃,寶相莊嚴。
無視眾人狀似隱秘實則昭然的議論聲,待襄荷扶著寧霜站定,視線與他胸口平齊的時候,謝蘭衣伸出那隻皓玉般的手腕,準確無誤地撫上襄荷的頭頂。
“莫慌。”他輕聲道。
襄荷眨了眨眼,方才一直拼命抑制的恐慌和害怕卻被他的話全都勾|引出來,淚水毫無預兆地湧出眼眶,她忍著淚,看著他蒙著白綾的眼睛處,聲音哽咽:“救……救救寧大哥……拜託……”
“嗯。”他又應了一聲,說話同時收回摸著襄荷腦袋的手,轉而在輪椅右側的橫杆上摸索起來。
輪椅右側忽地發出一道清脆的、似乎是機簧彈開的聲音,那原本看似一根普通實木的橫杆上方忽地彈起一扇薄板,露出裡面的別有洞天。薄板下是一個一尺見方的儲物盒子,盒裡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些常用草藥和許多盛藥的瓷瓶,而薄板上則刻了一道道細小的凹槽,凹槽□□有三排,每排九道凹槽,凹槽□□嵌以鑱針、圓針、鍉針、鋒針、鈹針、圓利針、毫針、長針、大針等九種針具,三排二十七根針具,從上至下分別為金、銀、石材質。針具下方是更深一些的凹槽,槽中嵌著幾片薄如柳葉的刀具,刀具下還有少許繃帶和紗布。
萬安飛快地自下方盒中取出一隻裝著烈酒的圓肚瓷瓶,然後取出一片乾淨的紗布,將烈酒傾倒於上遞到謝蘭衣眼前。謝蘭衣彷彿能夠視物般,準確地從凹槽中挑出一根銀色長針,將針身在紗布上揩拭過後,便極輕極快地在寧霜的孔最、定喘、膻中等穴上落了幾針。
寧霜急促的呼吸稍稍平緩了一些。
謝蘭衣又換了根石針,在同樣的穴位又落了針,只是這次落針的力道與速度重而緩,指尖輕捻,使得細如毫髮的長針緩緩刺入皮下。
兩道針過後,寧霜呼吸之間已經不再粗喘,臉色也逐漸回覆紅潤。
謝蘭衣收起針具,將其放回凹槽,右手輕觸機簧,薄板便“啪”地一聲又闔上,嚴絲合縫地嵌上下方的儲物盒,且從外面絲毫看不出任何痕跡。放好針具,他輕舒一口氣,朝眼前一直愣愣看著他的襄荷道:“病人已暫時無礙,但咳喘乃急症,倉促幾針並不能除根,平日還需多加小心,不可勞累過度多思多慮,且需注意調養。”
當薄板彈開,露出下方盒子裡一排排白釉蘭葉瓷瓶時,襄荷當即便愣在了原地,直等到謝蘭衣開始為寧霜施針時,才重新將注意力轉回來。此刻聽了謝蘭衣的話,她眼睫顫動,嘴唇囁嚅著正想要說什麼,卻陡然被一道驚疑不定的喊聲打斷。
“謝——謝公子?”苟無患滿是褶子的臉上露出驚訝至極的神情,上前一步失聲叫道,“您您竟精於醫術?”
圍觀的學子不由好奇心起:這人究竟是哪路神仙?腿腳有疾又目不能視,顯然不會是來考試的學子,但若說是遊學的名士則更不靠譜——哪有那麼年輕的名士?但若不是名士,為何書院山長會認得他,且還是一院之長?有細心的學子還注意到其餘眾院長的神情,見他們均未對苟無患叫出那少年姓氏顯露異色,便猜想恐怕他們也是認得這少年的。
正在這時,人群一陣騷動後便再度分開,被吩咐取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