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遇看著她,慢慢皺起了眉頭,「是苟富貴,勿相忘。此苟非彼狗。」
月徊道:「管他什麼狗,反正我到哪裡,小四就到哪裡。」
梁遇有些無奈,念在要求不算過分,便鬆口應下了,「這麼大的宅子,不多一副碗筷。不過我應準了你,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明兒起我打發人來教你規矩體統,你要好好學。」
月徊倒也爽快,「都聽您的。您也說了,爹是進士出身,養出我這麼個胡天胡地的姑娘來,實在對不起爹孃,我不能丟爹孃和您的臉。」
她願意聽話,這點很讓他高興,「再有一樁,女紅可以不學,讀書寫字一定要會。萬一將來走了遠道兒,互相見不著了,能通一通書信很要緊。」
或許是受夠了音訊渺茫的苦,他的話裡總有一種前程未知的憂傷。關於哥哥小時候的種種,月徊還有一些記憶,曾經也是秋月春風等閒度的少年啊,眼下弄得這樣,錢有了,權也有了,可一輩子卻葬送了。
她暗暗嘆息,臉上卻笑得坦蕩,「哥哥在宮裡,是不是專管調理人的?世上還有比您更好的老師嗎,要是您親自教我,那我就好好學。您也知道,我在外頭混慣了,怕尋常的師父管不住我,回頭我再把人打了,還得哥哥替我善後,那多不好。」
她這樣,想是指著兄妹能多多相處吧!梁遇看著她,燈火裡的姑娘年輕鮮煥,十七歲,正是琉璃般通透的年紀,眉眼彎彎瞧著他,滿臉藏著希冀。他原是想著,宮裡的太監都是野泥腳杆子出身,何謂調理,無非打罵,他怕自己教不好她。可再細想,失而復得的妹妹不因多年不見而刻意疏遠,她在跟前,彷彿那十一年時間從來不曾失去,她還是一樣依賴他。
他說好,「我不在府裡的時候,你且跟底下人學著,等我回來,再親自教你。」
月徊笑著點頭,揚了揚銀票揣進懷裡,「這個權當哥哥給我的見面禮,我就收下啦。」邊說邊朝門外張望,「這府裡沒有旁人做主吧?我把小四帶回來,要不要先給人家拜門頭兒?」
梁遇明白她的意思,太監建了宅子,十個有九個要養女人。這號人身上雖殘缺了,心裡還把自己當男人。沒有女人不算家,所以即便弄回來做擺設,也要講究個齊全。
「府裡沒有第二個做主的人,只有我,用不著和人拜門頭兒。你帶那小子回來可以,但有一條,身世內情不能向他透露,也不許和他同吃同住。我會命人另給他安排去處,如今你也大了,只要是男人,不拘年紀大小,都要避嫌,否則……」
「否則您就砍了人家的腦袋,」月徊吐了吐舌頭,「我知道。」
第5章
找見了親人,往後再不是沒人管的野孩子了,河堤邊的那個小屋當夜沒能回去,哥哥給她的院子又大又漂亮,她舒舒服服受用了一夜,第二天才折回去找小四。
雪暫停了,天還是灰濛濛的,府裡下人把她送到岸邊,她從轎子裡下來,觸目滿地蕭瑟,天和河面是一樣的顏色,分辨不清哪裡是雲,哪裡是水面。
跟前伺候的嬤嬤躬著身腰上來攙她,「姑娘,天兒不好,風又大,您還是在轎子裡等著吧,讓底下人去找就成啦。」
月徊卻搖頭,「我們小四膽兒小,看見腰裡別刀的人就害怕,他們吆五喝六的,沒的把他嚇得跳河。」
那個牙尖嘴利的男孩子,因為有她這個拜把子的姐姐護著,養成了一副窩裡橫的毛病。雖然有時候人嫌狗不待見,但月徊還是盡心盡力顧念著他。都是苦出身,相互扶持著活到這麼大,太不容易了。
「你們在這兒等著我,我自己去。」月徊囑咐了一聲,攏著暖袖往長堤上去了。
臨水的地方沒遮沒擋,風比岸上還大點兒。回想以前,西北風一起刀子似的,連腦袋都不敢探出去。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