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定在一個紅色燈籠的架子上,他一手拉起萬瀾的衣服後頸,在孩子大叫之前,將他往楊休羨那邊扔去。
阿瀾睜大眼睛,看著破碎的綵樓,倒塌的燈杆,一一在自己的面前劃過。
最後,他落在了楊休羨的懷裡,對上了楊伯伯關心的眼神。
阿瀾!
萬達從旁邊一把將他抱住。
爹!
阿瀾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鑽進了萬達的懷裡。
梅千張,快!
楊休羨看著那個紅色的燈籠經不住踩踏,已經融進了熱油中,急忙又踢了一個黃色燈籠殼過去。
梅千張踩在黃色的燈籠上,翻身又去拉汪直的身子。
汪直畢竟已經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和萬瀾的體重根本不在一起等級上。
最關鍵的是,支撐在他背後的燈籠骨架,受不住兩個人剎那之間倒地的重量,竹篾正一點點地繃開。
汪直下意識地想要用手撐起身體,卻在右手掌心觸碰到熱油的瞬間,疼得縮了回來,掙扎之下,整個人越發往下陷了。
梅千張,來!
楊休羨縱身而起,扯下星海匯的酒旗杆子,往梅千張擲去。
梅千張單手接住從後方扔來的木杆,伸出木杆往汪直的腰帶上一掛,一挑。
後背的衣服已經被熱油燒到的汪直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整個人不自覺地朝高處飛去。
我來!
楊休羨踩著倒塌的綵棚的竹竿,高高躍起,將飛到半空中的汪直一把接住,摟在懷裡,然後輕輕落地。
好!
所有的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周圍圍觀的路人們見到這兩個漂亮孩子都平安無事,不由得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素素!阿瀾!
汪直前腳剛落地,後腳就衝著正抱在一起的萬達和萬瀾跑去。
三人摟做一團。
梅千張!
就在大家都認為危機已經解除的時候,邱子晉驚魂的叫聲在眾人身後響起。
萬達,楊休羨和兩個孩子猛然回頭,這才發現,剛才已經拼盡全部力氣的梅千張,在最後一次無力地騰起後,猶如一隻斷了翅膀的飛鳥一般,往剛才被楊休羨踩過,此刻又反彈而起的竹子上倒去。
那竹子如何受得住兩次衝擊,只聽到咯啦一聲,竿子段成了兩截,如同刀削一樣的截面,正好戳進了正仰面倒下的,梅千張的後背。
梅千張!
邱子晉厲聲哀嚎著。
梅千張低下頭,看著貫穿了自己腰際的竹尖,又看著遠遠朝他跑來的邱子晉。
你們要動私行?動私刑是違法的!
十二年前,在廣西那個小港。
他以為自己就要被萬大人和楊大人滅口的時候,就是小書生橫亙在他們中間,救下了當時傷了萬大人的他。
乾孃壽宴那晚,他和他兩人喝的酩酊大醉,小書生趴在他身上睡著了。他半夜醒來,聞著書生身上的味道,第一次覺得原來臭男人身上也可能是香的。
後來他就忍不住欺負他,偷他的蜜餞果子,看他氣的要死又一點辦法沒有的樣子
再後來,他做了對不起這些夥伴的事情,既沒有救出親孃,又差點壞了他們剿匪的大事,被帶回了北鎮撫司施行家法。
十一年前,在江西小書生的老家,他站在書房外,聽著小書生和他母親的對話。
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界上有能夠徹底扔下自己孩子的母親,比如梅娘。也有幾乎可以用自己的愛把孩子絞死的母親,比如邱夫人。
真是神奇,他和他,居然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同病相憐了。
對不住,小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