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鳴硯皺起了眉,他對秦湛道:“師尊,你且退一步。”
秦湛冷聲答:“退什麼,就是衝你我來的,退也無用。”
在她說話中,風雪中的人影也漸漸露出了身形。這是個將自己整個人都裹進了黑色大氅裡的清癯男人,他膚色蒼白,一雙眼睛倒是比玄珠還要漆黑,伶仃的手腕從黑色的貂皮中伸出,提著一盞映在風雪裡,泛著橘色的、不合時宜的燈。
秦湛注意到他的袖口裡還攜著一截素色的絲巾,就他的面色來看,怕是咳嗽時掩唇用的。
就是這樣一個看似病入膏肓,甚至風吹便散的黑色人影,提著那盞橘色的燈悠然走在北境罕無人跡的雪谷裡。
他似乎已注意到了秦湛他們,或許也沒有注意。
因為他的眼睛自始至終只看著前方,哪怕連餘光都未曾分給過這無故出現在雪原上的三人一眼。
他僅僅只是提著自己那盞橘色的燈籠,走在冰雪交加的北風裡。
每一步,輕得未曾在雪上留下半點足跡,卻重得令越鳴硯握著劍柄的手越發的緊,甚至要因這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忍不住拔劍出鞘——!
秦湛伸手按住了他的劍。她問越鳴硯:“闕師姐有告訴你她祖爺爺現在叫什麼嗎?”
越鳴硯即刻反應了過來,低聲告訴了秦湛。
秦湛聽了,若有所思。
就在這黑衣人提著燈要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一刻,秦湛開了口。
她道:“‘修羅掌生’朔夜爵。”
黑衣人腳步頓了一瞬,他側首,眉目冷淡地掃向秦湛。
秦湛毫不為意,坦然笑道:“我來問醫。”
第57章 朔夜04
北境風急。
黑衣人從袖裡取了素色的絲巾掩唇咳嗽了兩聲,原本掃了一眼秦湛的視線也毫無意味地收了回來。他依然執著那盞詭異的橘燈,抬步便走。
小花見狀,忍不住抓住了秦湛的衣角,她問:“劍主,他似乎沒聽見。”
哪裡是沒聽見了,是聽見了,但是懶得理會。
秦湛心裡門清,所以她也不攔越鳴硯了,鬆開了按著他劍柄的手,甚至還退了一步,抬頭對越鳴硯說:“你來吧。”
越鳴硯先是一怔,接著忍不住發笑。
秦湛卻不鹹不淡道:“先禮後兵,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該做了。”
她顯然是不太高興,連自己的手都按上了燕白的劍柄,顯然是打著越鳴硯先上去對付這個癆病鬼,她抓個時機直接給對方來個重創。對於成長為燕白劍主的秦湛而言,我來求醫,你不治,那就不治吧,反正死不了。但對於此時一肚子公主脾氣的秦湛而言——我辛辛苦苦來求醫了,你就算不治,多少也給理由吧?
越鳴硯奇異地竟然明白了秦湛此時些微微妙的心情,但明白對方是誰後,他反倒不會選擇拔劍了。
朔夜爵,爵是四境對他的尊稱。他尚在闕氏時,排月字輩,名為闕月夜,本意為夜中明月,如他那一脈所修行的醫藥之術般,是久病者的夜中月。只是後來他以活人為祭,做下許多殘忍試驗,闕氏將他驅逐,更是將他的名字從族譜裡劃去。月字輩不再有他的存在,他也不惜得再用,反倒自稱,既從前是夜中月,那從今後便作無邊月暗,改名朔夜。
口吻狂妄,卻又有足夠狂妄的資本。
朔夜爵被闕氏驅逐後,便無人可知其蹤跡,直至他重新開始醫人救命,被他救過的魔道中人從北境雪谷而出,眾人才知道他去了北境雪谷。可北境雪谷足有千里之大,又罕見生跡人極難存。想要找他拿去性命的人往往還未尋到他,便先死在了北境雪谷暗藏的危險裡。
所以朔夜爵為醫,才會又被稱作“修羅掌生”,一則是因他曾做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