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滿心都是觀亭月的事,草草向他回了一句,“王大人。”
“侯爺好像心神不寧啊?”後者一臉關懷,“見你進宮後便總是張望牆外,可是家裡有什麼要緊事麼?”
確實可以說是家裡的事。
他不由暗自苦笑,只不過比這個更加麻煩就是了。
“我昨日不曾睡好,大概有些心不在焉……多謝王大人關心。”燕山搪塞道。
說完又再往御街的方向投去一眼。
也不曉得觀亭月那邊現在怎麼樣。
日暮漸沉,街上的人聲喧囂嘈雜起來,酒店高閣的燈打在觀亭月的額角,清晰地照出她那一頭薄汗。
高陽承緒當然是沒有找到的,他滑得像條泥鰍,單單要憑她在各大衚衕裡瞎撞,壓根是在浪費時間。
觀亭月一手扶著牆,只好讓心緒先冷靜平復下來。
她調勻呼吸,閉上雙目,試圖把自己代入到高陽承緒的位置上去。
假如她是前朝遺孤,要向旁人證明覆興舊國指日可待,首先肯定是得為大奕造勢,得使臣民們認為鄭氏的江山名不正言不順,以此獲得流言上的支援。
既然這樣,今夜的新帝壽辰,替萬民祈福就有極大的文章可以做。
比方說……點不亮天燈?或是天燈半途起火,中途墜落,都能成為一個忌諱。更甚者,還可以在皇帝往前明鏡臺的路上引發騷亂……
高陽承緒的目標若是明鏡臺的話,那麼這四周——
觀亭月環顧了一下,縱身幾個借力,輕鬆攀至一棵高樹梢頭,舉目掃視著京城的格局。
離祈福之處最近的地方,還要視線佳,容易匿藏,適合被發現後,最快逃跑的……
她的視線晃悠一圈,隨即驀地定在東北方。
東直門居賢坊。
那裡曾經是舊都的甕城所在,因為遭受過損壞一直未能修復,大綏入京後約莫是擱置著。
這個去處很少有人知曉,但若是他的話……未必不清楚。
戌正一刻,日頭終於埋入土裡,湛藍的天懸著一輪寡淡的弦月,周遭猶有餘暉。
城牆角落下還能聽見鼎沸的人語聲,只是離得尚遠,不甚明晰。
月光與燈光照不到的逼仄夾角間,幾個人影窸窸窣窣攢動。
體態臃腫的中年人抖開一襲大氅,套在少年肩上,開口時音腔卻尖啞得怪異,好似生鏽的鐵器摩挲後的聲響。
“公子,入夜風涼,仔細著莫要受了寒。”
高陽承緒連眼睛也未眨,定定地注視前面的動靜,任憑他給自己繫上衣帶,片晌才“嗯”一聲。
“多謝衛大叔。”
他叫對方“衛大叔”,但此人其實算不上他的哪位叔叔。這是曾經在破廟內找到他,並陪他南下躲藏的禁宮太監,全名“衛兼”,如今年過五旬了。
老太監勤勤懇懇地伴在高陽承緒的左右,是看著小皇子長大的,這一手復辟大計他也有份,還佔了相當大的分量——早些年他在耳畔攛掇著吹了不少風。
“公子不必擔心,一切進行得很順利。”
他無暇回眸,“那人怎麼說?”
衛兼低聲答道:“他方才已傳信——聖駕戌時出宮,沿途皆按計劃做好了萬全準備。”
高陽承緒恍惚地頷首,仍望向人群熙攘的闌珊燈火。
“那就好。”
“還有這告紙。”老太監把一疊寫滿字跡的告示遞給他,“等今日事畢,明天一早,全城的百姓都能看見,知道他鄭重實坐不穩江山,反惹來天怒人怨。”
“屆時可就有好戲瞧了。”
做太監的人普遍心眼小,錙銖必較,惡毒的念頭極多。高陽承緒不欲附和他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