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亭月被灌了一耳朵不可描述的汙言穢語,索性挨著江流靠牆而坐。
黃昏的餘輝開始有夜幕的味道,渾圓的一團太陽紅得暖融融的,被牢門分割成塊的陽光傾斜著落在腳邊。
“每天都有人被送出山?”她問。
“也不是每天,我來五日了,三兩天的樣子便有人離開。有時候是一個,有時候兩個。”江流抱了捧乾草給她墊背,“但牢房裡的人質沒斷過,他們逮人也逮得勤快,走的總不如進來的多。”
說完還怪羨慕,“這得賺了多少啊。”
觀亭月睇都懶得睇她一眼,手搭在膝上,“想知道?去問啊。”
“……我就隨口那麼一提。”江流窺著她的表情,試探性地把屁股挪了挪,“姐,家裡的錢都由你保管……我們究竟能湊幾個人的呀?”
還“呀”呢。
她輕輕牽嘴角,覺得自己這個“妹妹”有時候真是天真得可愛,“別想了,莫說幾個人,半個人的也湊不齊。”
“那、那咱們倆要怎麼出去?”
觀亭月正欲開口,轉而又好奇:“如果實在拿不出錢,又不肯不寫信回家,會怎樣?”
“目前看來,也不會怎樣。”江流聳聳肩,“他們一日兩張雜糧餅伺候著,餓不死……但總會餓死的,尤其是對面那幫大老爺們,天天餓得直叫喚,嗷嗷的。”
觀亭月就此緘默下來,她下巴微抬,注視著前方,目光似落在何處,又好像只是盯著虛裡思忖斟酌。
少頃時光,她忽然叫江流:“你過來,瞧那兒,瞧見了嗎?有個簷鈴樣的小物件。”
一旁的少女順著所指之處使勁觀察,果真看到山洞口斜上方掛著一隻精巧的鈴鐺,正隨風輕晃。
觀亭月問:“是幹什麼用的?”
“不知道……”她同樣覺得費解,“怎麼這山賊窩裡也有掛簷鈴的風俗嗎?”
也就在這個時候,隔壁七嘴八舌的吵雜聲中卻傳來一個低沉而明朗的嗓音:
“不是簷鈴,那叫銅鈴鳴鏑。”
“穿雲箭的一種。”
第3章 她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什麼,登時……
周遭的空氣在這一句話裡忽然短暫的凝滯了少許。
那言語十分清晰,像是距離她們很近似的,帶著點隨意輕慢的口吻。
觀亭月先是一怔愣,隨即半是懷疑半是詢問地說道:“穿雲箭我見過,小巧靈活,射之有聲,大多作為傳信工具。但那畢竟是箭,箭總得以弓弦輔助才上得了天……這個銅鈴鳴鏑,又是怎麼個用法?”
對方倒也不嫌她孤陋寡聞,頗有耐性地指點:“你尋著那簷鈴往牆邊瞧——可有一條極細的絲線?”
她的目光跟過去。
“線一頭連著牢門,另一頭連著鈴鐺,鈴鐺內建有小機栝。
“入夜後守衛會設好機關,但凡有人開啟牢門,便立刻觸發鳴鏑,屆時滿山谷的人都會知道人質越獄了。”
他講得輕描淡寫,隱約還透出不屑的意思,“如今軍中普遍用這個來牽制戰俘,倒是給了不少哨兵偷懶的機會。”
觀亭月受教地點點頭。
她已多年沒接觸過軍備事物,想不到眼下的武器更新換代如此之快,實在刮目相看:“多謝。”
隔壁禮尚往來,報以同樣的客套:“舉手之勞。”
江流夾在中間左右看看,沒聽出什麼名堂……只知道現在的處境好像更險惡了一些。
*
谷底在大山深處,原本就寂靜,眼下一入了夜,周遭更加荒涼冷清。
牢房裡不分白晝,待久了無所事事,隔壁的男人們苦中作樂,把角落的石子收集起來猜拳玩,女人們便百無聊賴,各自環抱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