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裡熟悉了的那套規則對付蘇贏,卻從未想過,這人出自鄉野,根本不懂那些彎彎繞繞。如此說來,他這段時日的“鬥智鬥勇”,豈不是顯得他如丑角般滑稽可笑?
滿心都是如何殺人滅口而不被發現身世真相的他,從未想過,他還沒有栽在身世被發現上,就要先因為殺人而判刑了。
殺死蘭心會被判刑這個可能,從未在徐明瑾的腦海裡出現過。畢竟他來往過的權貴裡,行事更殘暴更過分的也不是沒有,基本都是私了,那些人誰曾因此而受到官府的刑罰?蘇贏選擇報官後,他好像才終於有了“我有可能會被判刑”這個念頭。
徐明瑾只感覺滑稽。
正當他暗自自嘲之際,京兆尹已經鐵面無私地宣判了他的刑罰——“徒三年。”
要坐三年的牢?這怎麼可以!神情萎蘼的徐明瑾立刻像是被一桶冰水澆上了腦門。
他顧不得想其他,抬頭大聲打斷京兆尹的話:“我不服!依齊律,以賤犯貴者,如其被殺,各勿論;錯在他人,思慮未至以致人於死者,以贖論!那賤人以賤犯貴,我不過出手自保,未曾有害命之意,何以要以殺人罪論處?還請大人秉公斷案。”
這兩條齊律對應兩種情況,分別是:以賤犯貴之人被殺,兇手無罪不會判刑;過失殺人且受害者有錯在先,則只罰贖金。
這樣說著,徐明瑾看了旁邊的蘇贏一眼,意思十分明顯,他懷疑這位京兆尹為了討好真正的魏國公府世子而故意對他重判。
換做平時,徐明瑾肯定不會說話如此不留餘地,當堂頂撞京兆尹,畢竟京兆尹也不是什麼小官。
但現在,他都要被抓進去坐牢了,哪還會考慮到頂撞京兆尹的後果。他只知道,但凡京兆尹還在意官聲,不想背上汙名,即便被頂撞生氣,也會認真考慮他的話。
被無端懷疑的京兆尹王大人果然皺起眉頭。
“果然是上京出名的才子,倒是精通齊律。”他誇了一句,口吻又變得冷厲,一拍驚堂木,“可此案內情不清不楚,你殺人之舉是故意還是無心無人可證。你說死者率先襲擊於你,證據何在?我說你殺人後自殘以誣陷死者,又有幾分可能?”
王大人只是隨口一說,卻恰好戳到了真相,徐明瑾背後冒出冷汗,臉上還強撐著不服的表情,卻已不敢再多說下去了。
王大人沒有發現他的心虛,只是平靜地繼續說:“故意殺人者,輕則流放,重則斬首。我只判你徒三年,已是顧慮內情。考慮種種可能,做出折中處理。”
“至於以賤犯貴?死者多年前已脫離賤籍,放歸良籍,你無爵位在身,也無軍功官職,俱為平民百姓,何來以賤犯貴?”
說到這裡,王大人冷笑連連,像是在嘲諷徐明瑾的不識抬舉。莫非此人依舊以為自己還是從前的魏國公府世子?
他毫不客氣的話分明在說——你瞧不起人家是平民,自己不也是個平民?
徐明瑾何曾受過如此辛辣嘲諷貼臉輸出?當即面紅耳赤,再說不出話來。
他忍不住問:“蘭心不是李家的奴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