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多半是不願意見張廷玉吧。
張廷玉看了鍾恆許久,鍾恆問:“張二爺可要鍾某再說一回?”
張廷玉沒說話,坐了很久。
鍾恆沒聽張廷玉問自己,便徐徐退了出去。
張廷玉就在屋裡坐了一天。
今科張英擔任會試主考官,張廷玉避嫌,不參與會試,倒是一下閒了下來。
而顧懷袖的訊息傳回來得早,可人卻遲遲不會來。
一路從長江口的位置逆流上來,又是寒冬臘月天,水流太少,船行困難,開春時候上游還沒來水,船速很慢,江寧這邊的船也下不去,下去了也不一定比漕幫的船快,還怕錯過,左右人勸住了張廷玉,終究還是在江寧苦等。
可那感覺煎熬,倒不如讓他沿途奔波去。
等漕幫那邊的船到了江寧地界,眾人接了訊息出去,都在碼頭邊等著,遙遙便見到一搜黑色的大船從遠處過來,泊在水灣裡。
船板剛剛往岸邊搭好,張廷玉便直接上去了,拉都拉不住。
他一顆心在胸腔裡面狂跳,每走一步都像是戳在刀尖上,船上漕幫的人都震駭地看著這瘦得跟枯骨一樣的男人,卻發現他驟然在船艙前面停下了。
外頭有一道稀疏的草簾,張廷玉撩了簾子進去,便發現窗邊安了張躺椅,顧懷袖兩腿垂著,蓋著條厚厚的毯子,聽見聲音扭頭回來看他。
人瘦了好多,兩隻眼睛嵌著,大得嚇人,臉色異常地蒼白,見到他的時候似乎也怔怔的。
張廷玉從未見過這樣的顧懷袖。
她沒說話,卻忽的笑了。
他上去握她手,那種失而復得的狂喜沖淡了一切:“懷袖……”
第一零二章 重回張府
張廷玉打外間與大夫說完了,站了許久許久,才撩簾子進來。
屋裡燒著安神的香,青黛剛剛烤了手爐給顧懷袖塞進被窩裡,她躺在裡頭,沒動靜。
張廷玉走過去,坐到床邊看了她許久,才道:“大夫說腿修養一陣能養好,只是這一陣不得奔波勞碌,我們在江南修養得一段時間,很快你就能好了。”
顧懷袖瞧了他一眼,只微微一笑:“你得了江寧鄉試頭名,約莫是我那鯉魚躍龍門的好兆頭應驗了。”
“只可惜,我的二少奶奶沒料想到,今年是父親擔當會試的主考官,你夫君我,當真要大器晚成了。”
張廷玉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說來也不知是天命戲弄還是如何,屢試不中也就罷了,如今中了,名傳江南了,又只能避嫌不考,怕是整個京城的人都沒想到吧。
顧懷袖抿嘴笑:“二爺自視甚高,怎知會成‘器’,若有一日碎了,瞧你大話怎樣收回去。”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想來,不能叫二少奶奶看輕了,回去還要苦習四書五經,經史子集,否則如何對得起二少奶奶如今的懷疑?”
他一副揶揄的口吻,臉上掛著笑,卻將她放在錦被外頭的手給塞了進去。
看顧懷袖面色好歹好了那麼一些,他才略略放下心來,“你再睡一會兒,我守著你。”
顧懷袖於是躺下去,一張臉被錦被給圍著,更顯得瘦而小了。
折騰了這麼長一段時間,她也真累了許久了,每日每日都覺得累。
靜室焚香,氣息嫋嫋。
張廷玉看著她睡著了,臉上的笑意才緩緩地消減下去,又緩慢無聲地從床邊出去,到外間與人說話。
來的是護送顧懷袖回來的漕幫的漕丁,看著很乾練一個人。
沈恙身邊的鐘恆帶這人來的,只躬身壓低了聲音道:“當初在漁村的就是這名漕丁,您可以問訊於他。”
張廷玉坐下來,只道:“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