憎恨。
只有顧懷袖清楚,這一碗安胎藥到底代表著什麼。
從一個沒有了孩子也不會再生育孩子的女人那裡算計出來,終於到了一個即將再為人母的女人面前。
顧懷袖抬手,緩緩地端起了這一碗藥。
拿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驗過毒了,顧懷袖眼簾垂著,只拉開了唇角,微微一笑。
年沉魚想伸手去拉她的手,覺得這一碗藥不能喝,可是手伸到一半,就已經觸到了顧懷袖忽然抬起來的眼。
顧懷袖笑她:“你這樣成算淺的姑娘,如何能在宮裡活?若是有一日,也有人給你端這樣的一碗藥來,你喝還是不喝,不喝怎麼辦,喝又怎麼喝……何曾想過清楚?”
青黛原也是想上去阻止的,可沒料想年沉魚更沉不住氣。
現在聽了顧懷袖的話,年沉魚有些怔忡。
“夫人這……”
顧懷袖另一隻手一擺,只道:“藥我喝了,多謝太子妃美意了,只說這藥,我喝得很舒坦。”
她才不相信,石氏蠢到露這麼大一個破綻給自己。
藥沒毒,儘管喝了就是。
旁人再嫉妒,再憎惡,孩子就在她的肚子裡,沒人能奪走,只是她今日曾面臨的這些憎惡,不會消減,也沒有必要消減。
總有一日,顧懷袖要讓她拿命償的。
她一口一口地喝完了玉碗之中盛著的藥,接了青黛遞過來的帕子按唇角,才道:“藥喝完了,把碗扔出去。”
青黛一怔,而後應一聲“是”,這才捧了碗出去。
顧懷袖神情舒緩,靠在躺椅上,手指敲擊著藤椅的扶手,看著年沉魚:“方才你說什麼?”
年沉魚只覺得方才的場面分明是兇險異常,可顧懷袖一點都沒露出什麼駭然來,年沉魚兩手握著,只低聲道:“您膽子真大……我若有您這樣的膽子……”
“女人還是膽子小比較好。”
顧懷袖聽樂了。
“你可是疑惑,我明知旁人不懷好意,可還是喝了這一碗藥,到底死為了什麼吧?”
年沉魚聞言點了點頭。
顧懷袖道:“因為我知道,旁人的嫉妒不會使我有任何的傷害,嫉妒也好,憎惡也罷,好心也好,壞心也罷。我不想它們,它們也妨礙不到我。旁人越是不喜歡我,我越是要高高興興過日子,舒坦地看著他們不舒坦。這才是舒坦的活法……”
她向來有這樣一副怪理論。
當年一盤杏仁酥,鬧出那樣大的一樁事情來。
如今林佳氏沒當年風光了,顧懷袖也敢憑藉自己老辣的心機和判斷,直接飲下一碗安胎藥。
卻不知,這兩年,到底誰進誰退,誰上誰下了。
年沉魚坐了也夠久,聽著顧懷袖的話,還有些怔忡。
前面來人說年羹堯有事要先走,年沉魚也起身,跟顧懷袖告別了。
顧懷袖叫丫鬟送她出去,年沉魚掀開簾子便走。
照樣從偏門出去,可等到要上馬車的時候,才看見年羹堯打馬過來。
年羹堯看她臉色似乎不大對,便問道:“妹子,怎麼了?”
年沉魚只扶著丫鬟的手道:“剛才我去看張二夫人,說是石都統府叫人送來了一碗安胎藥,夫人問了兩句,就一仰頭喝了……”
“……喝了?石都統府?”年羹堯也是倒吸一口涼氣。
年沉魚也知道一點,可畢竟不深,她有些楚楚可憐地望著年羹堯:“二哥,剛才沉魚好害怕……”
年羹堯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心下微沉,只溫聲道:“往後若是入宮,或者指給皇子當福晉側福晉,多的是比這還兇險的……你想想,張二夫人都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