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袖也沒介意吳氏那十分偏頗的話語,淡淡道:“婆婆稍安勿躁,兒媳這一道菜的確叫做開水白菜,可各有各的做法。”
張英是見識過顧懷袖那廚子的本事的,連康熙那樣被御廚們養刁了的舌頭,都能在小石方這裡得到滿足,更不要說是他們這些人了。
吳氏就是對二兒媳有偏見。
張英胸中憋了一口氣,礙著是吳氏今日生辰,不好拂她面子,是半帶著訓斥道:“二兒媳婦是那種拎不清的人嗎?你當皇上誇獎過的廚子是白來的嗎?等老二媳婦端上菜來不就清楚了嗎?”
一旁的小陳氏,在庫房江水藍緞子事情過去之後,就主動地忌憚起了顧懷袖,一直避著走,最近也沒覺得太針鋒相對。
不過落井下石的事情,人人都會幹。
小陳氏也不例外,她竟然主動道:“前兒一陣,我也聽說了這件事,還叫廚子試著做了做這所謂的開水白菜,不過水煮白菜,這也太難吃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喂……那個什麼呢……”
她似乎臨時想起,覺得說那個字不大好,所以才換了一種說法。
可她真正要說什麼,不是不言而喻嗎?
吳氏的的臉一下就綠了,她看向了顧懷袖,差點氣炸。
顧懷袖這是個什麼意思?
張英咳嗽了一聲,輕而易舉地喚醒了吳氏,吳氏氣悶得厲害,若沒老頭子給這二兒媳婦撐腰,吳氏早收拾她了。
偏生顧懷袖還是那不緊不慢急死人的樣子,她笑道:“三少奶奶做不出來也是常事,若是知道一道菜的菜名就能做出菜來,那哪裡還有什麼偷師的說法?人跟人不一樣,廚子跟廚子不一樣,本質是腦瓜子的差別。三少奶奶,這些事不必強求,您也也不比要求您的廚子能跟我的比。”
說話相當不客氣,這一段丟擲去活像是一堆刺球,扎得小陳氏滿身都是窟窿。
張廷璐斜了小陳氏一眼,拉她坐穩了,不讓她說話,他自己卻抱歉得很:“二嫂莫怪,玉顏就是小孩子心性,若是哪裡衝撞了二嫂……”
張英在這裡坐著,顧懷袖哪裡好說什麼重話?
她不冷不熱地:“三爺這話就言重了,我可不是那種記仇又小氣的人。”
我是特別特別特別特別特別記仇,又特別特別特別特別小氣的人,光是普通的記仇和小氣,怎麼能形容我呢?
這才是顧懷袖的潛臺詞。
只可惜,一般人聽不懂。
張廷璐也聽不懂,所以他埋頭沒說話了,算是預設了。
席間安靜一片,時間也是剛好,廚房那邊一道開水白菜終於端上來了。
嫩黃綠的白菜芯子躺在廣口深底白瓷盤裡,周圍一圈清水一樣的湯液,乍一看上去當真如同開水泡著白菜一樣。
看若是仔細地聞,便能嗅到空氣裡瀰漫開的鮮味兒。
顧懷袖這才慢慢道:“此菜名為開水白菜,實則這開水乃是極為難得的上湯,用母雞、母鴨、火腿、乾貝、肘子這些上好的料給吊出味兒來,必得要湯色清亮如同清水一樣,才可選用。而後選小白菜去掉外面兩層老葉,留下芯兒,下面白菜幫泡進湯裡,一面將滾燙的上湯一層一層澆淋上去,由生而熟,一面要用細細的銀針穿刺白菜,使之完全熟軟……”
眾人聽著這複雜而精巧的種種工序,都是目瞪口呆。
如此精奇刁鑽的吃法,果真也只有顧懷袖這一張挑剔的嘴有福享用,又只有小石方這麼個任勞任怨的廚子,才能做出來了。
一鍋湯澆完了就要換上新的一鍋上湯,澆過白菜的上湯是不能再用的,規矩極嚴,唯恐白菜芯吸收不到上湯精華,以至於味道有變。
如此道道工序,苛刻地要求下來,最後才有端上來得這一道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