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袖原以為自己是穿到個詩書之家,雖不見得父親有什麼高官厚祿,左右還算衣食不愁。哪裡想到,偏偏攤上這麼個病姐姐,病不小,脾氣也大,身子骨兒還弱,跟個瓷娃娃一樣,家中上下只怕磕了碰了。
對著這顧瑤芳,顧懷袖跟對著馬路上老太太一般,只躲得遠遠的,生怕她有什麼事兒都往自己身上賴。顧懷袖已經吃過一回虧,被顧瑤芳咬過一回,現在還疼著呢,哪裡又肯被人害第二回?
一想起往事,她便暗恨,藏了幾分忌憚。
自己這名聲,何不是託了她顧瑤芳的福?
壓下唇邊幾分冷笑,顧懷袖一副沒事兒人的模樣,也沒叫青黛看出個端倪來,只靠著秋香色引枕假眠。
馬車已行上官道,張家兩位公子在兩邊護送著,也不說話,馬車裡也安安靜靜。
天擦黑的時候,便進了桐城城門。
這桐城在安徽,亦是江南水鄉,是個風水養人的地方。
前禮部尚書張英老家便在此處,祖宅在郊外六里龍眠山,在城中也有宅院。早在張大人寫信給顧貞觀請他來敘舊的時候,便已經著人打理過城中別院,如今張廷玉眼看著已入城,端坐馬上,說道:“家父給三姑娘安排了宅院,三姑娘若不介意,便往別院去,不知三姑娘意下如何?”
顧懷袖沒睡著,只點了點頭:“但憑二公子做主。”
張廷玉眉頭一抬,心說這顧懷袖心思也不淺。
他跟顧三姑娘此前也沒見過面,之前自家大哥肯定也沒見過她。顧懷袖脫口而出便是“二公子”,而不是籠統地稱“張公子”,顯然是已經認定他是張廷玉,而非他大哥張廷瓚。
草包美人?
張廷玉忽然覺得未必。
之前顧懷袖在茶肆所言,自然驚世駭俗,然而回頭想想,卻有一句非同尋常。
顧懷袖說:張家幾位公子再厲害,也不能跟張英大人相比。那是大清鴻儒,萬歲爺身邊兒的紅人,別看現在失了聖眷,趕明兒就能官復原職了。
他父親張英在朝中當初也是位高權重,一朝被皇上問責,多少人落井下石?原本熱鬧的門庭也立刻門可羅雀,冷清非常。
顧懷袖雖是戲語,可琢磨這一句“趕明兒就能官復原職”,她倒似乎比他們這些張英的兒子更對張英和康熙爺有信心。
壓下心底一切的思緒和懷疑,張英給車把式指了路,約莫一刻鐘之後,便到了城南的別院前。
這一段路並不算很顛簸,顧懷袖下車時候頭腦都還清醒的。
她抬眼便見到一旁青石板的小路上長著青苔,遠遠瞧得見遊玩的孩童從路上跑過去,宅院就在巷中,還算是個僻靜所在。
玄青大門開啟,下車正好在門口石階前,車把式趕著車走,後面三五個僕從跟在顧懷袖身後。
顧懷袖道一聲“公子費心”,踩上臺階的時候,卻沒忍住停了下來。
張廷玉就站在這臺階下面,剛剛將馬牽住。
他三弟張廷璐是個頑劣的性子,只對顧懷袖那一張臉好奇,正悄悄盯著顧懷袖看,奈何顧懷袖一直用扇子遮著半邊臉,也看不完全。
此刻她輕輕轉頭,纖長脖頸細白,髮絲微垂,忽然望向張廷玉:“方才在茶肆之中,卻是小女子讓二位公子多候了,失禮之處還望二位公子見諒。”
聞言,張廷璐立刻想說什麼,只是沒料想被自己二哥給搶白。
張廷玉心裡哂笑,只截道:“是三姑娘客氣了,我兄弟二人並未久候,三姑娘又何來失禮之處?”
顧懷袖捏著扇子的手指微微一緊,抿了唇,“那便當是小女子客氣了吧。”
“天色不早,三姑娘請進。”
張廷玉一眨眼便將話題岔開,安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