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手裡端著的藥碗連著木託都砸到了地上,滾燙的湯藥濺了一地,他駭然往前面跑,結果被臺階絆倒,聲嘶力竭地喊了一聲:“萬歲爺——”
張廷玉連忙彎身下來扶他:“德公公!”
李德全張大了嘴,似乎就要喘不過氣來了,他望著張廷玉,張廷玉掐了一下自己手,然後掐了李德全的手,道:“這……這……”
他這樣的表現,讓李德全一下以為張廷玉是不知情的,再說看張廷玉之前輕鬆模樣,似乎也的確是根本不知道康熙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駕崩。
皇帝駕崩的時候,只有隆科多一個人在身邊……
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德全想到過宮廷之中會出奪嫡之事,可萬萬沒想到有人膽敢弒君!
他悲從中來,手腳並用地朝著寢殿之中爬去……
眼看著李德全進去了,張廷玉臉上悲慼的表情,便驟然消散了一空,麻木而冰冷。
他抬步上了臺階,補服青袖一擺,便已經給旁邊的侍衛打了個手勢,聲如蚊蚋:“魏珠與趙昌兩個毒啞。”
旁邊那侍衛一躬身,從大紅漆柱子旁邊悄然退開。
張廷玉似乎什麼也沒做,這才進了寢殿,不一會兒胤禛來了,諸位皇子也來了,王公大臣們也終於來了,隆科多當眾宣讀了詔書……
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然而陰謀的腳步,還未停歇。
大學士馬齊跪在康熙皇帝靈榻下,恍恍惚惚地看了張廷玉一眼,竟然一頭栽倒,昏死在地。
他們都無力迴天了,張廷玉是忠是奸,到底讓人不明白。
只有胤禛,跪在榻前,神情之中竟然帶了幾分猙獰,然後那種奪位成功的狂喜,也伴隨著這種巨大的悲痛降臨,讓他整個人臉上的表情複雜至極。然而此刻,再沒有人敢看他,因為他是新的皇帝!
八爺胤禩站起來就大聲斥罵起來,素日賢王風度全無,更不要說一向魯莽的老九老十……
康熙生前,他們爭鬥了許久,死後同樣不得安息。
張廷玉面上也是那種說不出的悲痛,心底卻忽然想起了當年的康熙,一副欽羨張英有個好兒子的表情。
當皇帝有什麼好的,死了也不過這樣罷了。
當晚康熙靈柩過西直門運回宮中,內九城戒嚴,張廷玉忙完手裡的事情乘轎回府的路上,竟然瞧見了幾門紅衣大炮,便是輕輕一彎唇。
這時,正是清晨,連著下了好幾天的大雪,京城白雪皚皚,一片乾淨。
初升的日頭從東南方向起來,日光斜斜落在轎頂上,大街上安安靜靜,偶爾聽見點哭聲,這種時候,該是舉國哀痛。
回府的時候,張府裡也是靜寂的一片,顧懷袖是照常起身的,聽前面人來報,便迎至儀門前頭,看他淡然如初,卻笑不出來。
兩個人手握到一起,一句話沒說地進了門。
張廷玉是累極了,他略吃了些東西,便去睡了一覺。
顧懷袖不敢吵了他,只出了門,知道現在胤禛的眼線應該已經緊盯著京城各處,必定不敢出差錯。
有的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顧懷袖也說不出是好是壞,可是大面兒上還是如此。
也不是沒有訊息往顧懷袖這裡遞,只是看見訊息的時候,她也不知該作何感想。
知道得越多,越沒好下場,如今也該打算打算了。
一直到晚上,張廷玉才起身,穿了常服,與顧懷袖一道用了飯,才在炕上坐下,聲音嘶啞得不行:“近日還好吧?”
顧懷袖沒想到他頭一句竟然是問自己,只道:“有什麼好不好的?也就是那樣,倒是你如今緩過來,我這裡也有件東西給你看。”
說著,她抽了一封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