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連翹給年沉魚行了個禮,便端著碗藥進來了,顧懷袖還坐著,藥也還沒放冷,她只將藥碗放下來,嘆了口氣道:“雖說您這是不勝酒力,不過興許是冬日裡沒怎麼調養好,竟然有些氣血須乏的樣子,我勞煩了側福晉那邊給您熬了一碗藥,喝下來,興許便沒事了。”
喝下來興許便沒事了?
顧懷袖左手只攏在袖子裡,半靠在床板上,回憶起的卻是那個夢。
忽然完整了的夢。
所有所有的不可能,還有所有所有冥冥之中的懷疑,都在向她昭示著什麼。
顧懷袖許久沒有說話,丫鬟想要給她擦手,顧懷袖卻忽然道:“你是哪家的丫鬟?”
那丫鬟有些奇怪,怎麼張二夫人是糊塗了不成?
“奴婢是年老大人家的丫鬟。”
“哪個屋裡伺候的?”顧懷袖又問了一句。
“原是二少奶奶那邊伺候的,方才被喚過來伺候您的。”
丫鬟一頭霧水,倒是忘了要給顧懷袖擦手了。
納蘭沁華身邊的嗎?
跟這件事興許沒關係。
收回腦海之中的念頭,顧懷袖兩手搭在身前,帶著寬袖疊放著,外面滾邊的絨毛有一種說不出的柔軟可愛。她心道,那便是什麼也不知道了,不過嘴上卻道:“這裡不用你伺候了,出去吧,一會兒叫你你再進來。”
丫鬟一怔,收了手,只將帕子往銅盆旁邊一搭:“奴婢告退。”
說完,又看了顧懷袖一眼,似乎有些奇怪,不過還是端著盆退了出去。
孫連翹方才跟顧懷袖說話,原以為顧懷袖肯定是要回自己的,可沒想到,她沉默了好一陣,竟然沒有說出來一句。
其實孫連翹之前就來了,只是聽見年沉魚跟顧懷袖在說什麼“試金石”的事情,最怕牽扯進來。
這一回的事情,孫連翹做著著實心虛,她也不知道為什麼現在有些發抖。
約莫是害怕東窗事發吧?
雖然這件事絕密無比,顧懷袖無從得知真相,可畢竟她做的。
最近,孫連翹所做的事情,真是一件比一件驚心動魄。
她發現,自己也是越陷越深。
卻不知,顧懷袖在這樣的名利場上,又怎麼還能保持這樣平靜的一顆心?
做人的智慧,似乎就他們最通達,可孫連翹自己一無所知。
她看著顧懷袖,見她的目光還浮在虛空某個點上,也沒出聲打攪。
抬手摸摸藥碗,還燙著,她端起來用勺子攪動攪動,有勺子跟藥碗邊沿碰撞的輕微響聲。
那是上好的景德鎮官窯出的青花瓷,還是御用的,不知道是康熙哪一年賞給臣工的,現在被用來給顧懷袖裝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