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顧懷袖輕笑了一聲,卻慢慢接話道:“郡主不覺得,糟老頭子配黃臉婆,也是挺合適的嗎?”
嚇!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又來了!
張二夫人又來了!
年沉魚手有些發抖,她看了看東珠兒,真覺得這姑娘五官帶著草原的獷野,雖然是另外一種味道,原本不好想必。可若是一塊和田玉的邊角料與水頭最好的翡翠相比,高下卻立判。
說句老實話,東珠兒漂亮是漂亮,可連年沉魚都比不上。
顧懷袖的美貌,其實並沒有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消減,相反,有的東西越是沉澱越是香醇。
歲月留給女人的固然有白髮細紋乃至於暗淡滄桑,可同時留給人的還有骨子裡漸漸沉出來的氣韻。
若說昔年顧懷袖的美是那種扎人的美,如今便像是一泓清泉,汨汨流淌之間便已沁人心脾,從外放到內斂,逐漸逼近真正的雍容華貴和一顆心的安靜,哪裡是尋常以容貌就能判定的?
當初,年沉魚跟二哥說,她覺得自己永遠也無法超越顧懷袖,便是為此。
年沉魚的年紀會長,越來越美。
可相應地,顧懷袖的內在的東西也會隨著歲月而累積,當一個女人如山嶽滄海一樣帶著厚重廣博,一眼望不到底,看不到頂,即便滿頭白髮蒼蒼或是滿手皺紋,也永遠有一種讓人目光留戀的吸引力。
就像是此刻,顧懷袖坐在這裡,所有人第一眼見到她,印象最深刻的已經不是那一張臉,而是她通身的氣質,散發出來的端莊與沉雅,靜靜地,安然的。
年沉魚唇邊不自覺地帶了一分譏誚,江山何其大,美人何其多,東珠兒算是科爾沁第一的美女,可在這裡卻只能屈居第三。
顧懷袖只慢慢地說了這樣一句話,一點也不惱,更沒半分的火氣,平和至極。
東珠兒淚眼濛濛地抬起頭來,見了顧懷袖卻是一怔。
沒來得及問,顧懷袖已經回答了:“黃臉婆張顧氏見過郡主,給您問安了。”
張顧氏……
黃臉婆……
張廷玉的夫人?
東珠兒有些慌亂地起身,忙擦了臉,又有些怔忡地看著顧懷袖:“你就是張二夫人?”
這裡氣氛已然微妙了起來,眾人都沒說話,郭絡羅氏摳緊了扶手,看著顧懷袖的眼神已然帶著不善了。
只可惜,顧懷袖根本不在意。
她朝著東珠兒一笑:“您可以這樣稱呼,不過黃臉婆似乎更親切一些。”
這算是善意的笑容,對於完全無法威脅到自己存在的人,顧懷袖一向很和善。
站在顧懷袖的面前,東珠兒頓時覺得自己那一點小心思無所遁形,可偏偏還感覺不到顧懷袖任何的惡意和忌憚,她只是用一種看長輩的目光看著她,寬和包容,反倒讓她生出無數的自慚形穢來。
在見著顧懷袖的那一刻開始,東珠兒便在想,張廷玉與顧懷袖站在一起是怎樣的場面。
她這才恍惚覺得,自己是個外來的闖入者。
細想方才張廷玉抿唇與她說“黃臉婆”三字時的笑容,卻才會意。
這一場所謂的女人之間的戰爭,其實從來就沒有開始過。
因為東珠兒從來沒有成為過張二夫人的對手。
她似乎終於清醒了,又慢慢坐下來,終於不再繼續哭了。
年沉魚唇邊的譏誚更重,可忽然又覺得東珠兒著實可憐。
她微微側目看顧懷袖,只見顧懷袖斂衽坐下,動作緩慢怡然,垂眸時候只覺得眉眼都讓人舒服。
試問,哪個男人不喜歡女人低頭時候的溫柔?
一舉一動都已經是風致至極,自然流暢。
年沉魚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