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阿德心裡一直捏著一把汗呢。
他還記得真正合八字的結果,也記得顧三姑娘與三爺合八字的結果。
二爺這是奪來的媳婦兒。
合八字的結果傳回顧府,顧府那邊的訊息傳回來的時候,二爺還在屋裡臨帖。
阿德進去說:“聽說顧三姑娘知道合八字的結果,很是高興。”
然後他偷眼瞧著二爺,便見二爺筆尖一頓。
那嘴唇先是抿緊了,後又慢慢勾上去一些,可始終沒勾完。
合八字的結果,一直是二爺心中的隱憂。
可二爺說:老天爺說我是天煞孤星,如今又說我與顧三姑娘不是良配,可我偏偏……
偏偏要逆著來一回。
所有人眼底,他們是郎才女貌,各自般配。
可很少有人知道,一開始這兩個人不過是湊合在一起過日子罷了,一點也沒有默契。
二爺打江南帶回來的一盆蘭花,被夫妻倆你一剪子,我一剪子,慢慢竟然給剪禿了。
一想起那場面,阿德還想發笑呢。
顧三姑娘,不,應當說是二少奶奶,那是芙蓉面,含情目,柳葉眉,櫻桃口,一身風流抹不去,姿態堪憐春景豔。原是叫二爺娶個什麼病歪歪的顧大姑娘,如今反倒是三姑娘進門,阿德聽下面人說,以後看著二少奶奶那一張臉都能吃飯了。
結果說這話的人被二爺罰了半個月的月錢。
到底還是二爺自個兒的人,哪裡容得下面人說嘴?
二爺這人吧,藏拙藏久了,似乎一聲銳氣也平和下來。
原他是一把出鞘的利刃,十年下來也像是一塊兒被拋光過的石頭。
石頭錶殼下是什麼,又有誰知道?
說心裡不高興,有的;心黑,也是有的。
當初二爺兩面三刀地奪了夫人來,有心動嗎?
有的。
只是這些都不是他娶夫人的緣由。
他只是有那麼一絲半點的不甘心罷了……
二少奶奶很漂亮。
而二爺嘴上說“娶誰不是娶”,心裡終究還是有疙瘩。
實則不願娶一個素未謀面甚至不知長得如何的姑娘來,他甚至不願意這一樁婚事由吳氏挑選,終身大事,自己做主也就是了。
選了顧三,至少也是個出路。
彼時的張廷玉還不知,答應了他張廷玉,也是顧三的一個出路。
說什麼情投意合,都是假話。
他們兩個人一開始湊到一起過日子,那就只是過日子罷了。
一個其實不怎麼喜,一個其實不怎麼愛。
張二想著挑個勉強合意的,好歹自己定下;顧三想著選個勉強順眼的,好歹脫離苦海。
天知道兩個人是這樣一拍即合,將錯就錯地成了親。
所以,婚後這二人發生什麼事,阿德都淡定了。
他開始覺得,二爺跟二少奶奶這樣的人,那就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二爺疼著二少奶奶,二少奶奶的脾性則有些奇怪,有時候覺得她看著文文雅雅,也覺不出什麼喜怒來,嬉笑怒罵見不著一點鋒芒,可阿德憑藉伺候二爺多年的直覺,就覺得二少奶奶跟二爺是一路貨色……咳,一路人。
表面上是溫柔俊秀,心裡挖開都是黑的。
這一切,是從石方小師傅那件事上知道的。
阿德這輩子就沒見過這樣厲害的女人,出口一個個字兒都跟刀子一樣戳人心,巴掌一樣扇人臉,幾句話顛倒是非黑白,叫人氣得恨不能背過氣去。
雪地裡燈火暗,他們二少奶奶一張臉卻是亮的,漂亮得毫無瑕疵,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外散著一種難言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