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目光移開:「你呢?也不睡嗎?」
沅芷靠在窗臺上:「今晚的夜色不錯。」
「……是不錯。」
「比起濟川的呢?」
「不遑多讓。」
「恐怕遠遠遜色吧。」
他轉過目光來看她,沅芷還是向著窗外的姿勢:「我和那個周芸,之前見過一面。」
「……」
沅芷說:「小懷,你不小了,有自己的分寸。關於這件事,我就不過問了,你這個年紀是可以交女朋友了。但是,我希望你擦亮眼睛看清楚,你真的瞭解她嗎?」
「不還是問了嗎?」段懷看著她慢慢說,臉色冷漠,「我當然瞭解她,我們認識有大半年了,你只是和她見過一面。而且——我們已經同居了。」他說出這個詞時艱難地吐出一口氣,額上冷汗不自覺流下,他一直看著她的眼睛,希望從那片溫柔的沼澤中找出不同尋常的波瀾。
但是,他終究失望了。
她只是例行問問,就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樣,她作為一個「母親」的立場出發,關心式的詢問。
他覺得不應該是這樣:「我想和她結婚!」
沅芷這一次看向他,眼中露出了驚訝:「結婚?」
「對,結婚。」他說得飛快,謊話,不打草稿就從嘴裡出來了,只是想從她臉上捕捉到一絲哪怕只有毫釐的不同尋常。但是,他的希望再一次落空了。
沅芷的神情一直很平常,無可挑剔,只是在初始時聽到他要「結婚」這個詞時表現出一點恰當的訝異。
在這場角逐中,他一直是失敗者。段懷告訴自己要冷靜,哪怕為了那一點可憐的自尊。但是他控制不了,腐爛的心被劃上一刀,又一次傷痕累累。
他現在不確定,卻忍不住往那個地方想。也許她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他和什麼樣的女人交往,和什麼樣的女人結婚,她毫不在意。
不過短短几個月沒見,她陌生地讓他心生恐懼。
記憶裡所有的溫柔,似乎都只是假象。
「你知道爸什麼時候回來嗎?」他說。
沅芷也知道這個問題是隨興所至:「也許下個禮拜,也許下個月。」
段懷嘴角微微揚起:「你對他的事情也這麼不上心?」
「他吩咐我的事情,我都會辦妥。」
「那剩餘的時間呢?」段懷說,「和別人在一起。看電影,吃飯,還是去逛街?」話出口他就後悔了,深深地懊惱,但是覆水難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那一刻無法控制,似乎有另一個他操控了他的身體。
他不敢接觸沅芷的眼睛。
沅芷卻說:「我沒有那麼多時間。」
「……」
「你們年輕人,應該很喜歡這些活動吧?」沅芷轉過臉來。同一時刻段懷移開視線,避免和她觸碰。但是,心跳仍是那麼不可避免地漏了一拍。幾個月來千方百計想摒棄的感情,現在又在心底萌芽,他可以預見,要不了多久,即將破土而出。
他會再一次成為俘虜。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小時候聽這句詩覺得不切實際,現在他真真切切地明白了。
「你的臉色不太好,受涼了嗎?」沅芷問。
段懷沒回頭:「沒有事情。」話音未落打了個噴嚏。
沅芷說:「還逞英雄?廚房有藥,我讓李姐給你拿。」她走到客廳的時候,李姐已經不在那兒了,想著不要再打擾老人家,於是,自己去廚房。
藥放在頂層的櫥櫃裡,她試了試沒夠著。轉回客廳搬了凳子,站上去,總算夠著了。不知道是凳子原因,還是自己原因,身體總是搖搖欲墜。
她定住心神,強迫自己忘記那些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