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的琴絃磨在指節的堅硬觸感剋制情緒,語氣總算恢復了平靜。
他直視貝盧,真誠說道:如果沈先生在天有靈,一定會時時看著你。
看你一個無恥之徒,如何編造虛假的友誼自欺欺人!
貝盧總算得到了想要的認可,哪怕鍾應那句認可極為短暫。
我也這麼認為。
他調轉輪椅,靠近了十弦雅韻。
你看這琴仿製得多好,你用它彈奏的樂曲多美。而我送給樊成雲的那張真正的十絃琴,只會比它更加完美。像這樣的藝術品,留在中國只會被戰火糟踐,在我的保護下才有它的今天
說著說著,他視線盯著琴絃,宛如嘆息,可惜啊,沈聆沒有來。
這張琴,就應該在他手中彈奏,才有存在的意義。
室內迴盪著他的聲音,漸漸安靜的空氣彷彿都在陪他們哀悼一位早逝的琴家。
多梅尼克見狀安慰道:貝盧,你也不要經常睹物思人,當初樊成雲要把琴帶走,我是堅決同意的,誰知道你還做了一個仿製琴,繼續躲在這兒悄悄傷心。
你看看,你都快九十七了,再等幾年,就是百歲老人,總是傷心,對身體可不好。
他和貝盧是真正的好朋友,無論他怎麼幫助鍾應,也不會影響他和貝盧的友情。
多梅尼克在這兒和貝盧暢想百歲,鍾應經過了極怒之後,逐漸冷靜,竟然能聽著他們閒聊,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貝盧先生,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為您好好演奏一曲十弦。
鍾應驟然打斷了多梅尼克的話,笑容真誠懇切,連多梅尼克都嚇了一跳。
然而,貝盧十分感興趣,立刻問道:你會彈奏十絃琴?
鍾應隨手拂弦,手中雅韻琴聲動人。
我從小學習七絃琴、五絃琴,對十弦略有涉獵。十弦有宮、商、角、徵、羽、變宮、變徵七音在列,既可以雙弦合為一音,又能用八弦九弦十弦輔以平調、清調、瑟調,擴充套件古琴的音域,更能演奏出陰陽清濁之音,掌控三百六十律之變化。
專業人士一邊撥弄十弦,一邊加以闡釋,可謂生動形象,但根本一點兒也不淺顯易懂。
別說對中國樂器一竅不通的多梅尼克,就算是對古琴多有研究的貝盧,聽到了鍾應一連串的專業詞彙,好像懂了又好像完全沒懂。
無論鍾應如何貼心的講述著義大利語,再加上一根弦一根弦的展示,面前的聽眾都只能領悟到
琴聲很好聽,對方很專業。
等到鍾應極盡所能,展現了自己對十絃琴的瞭解。
哪怕是貝盧,都發出了震驚無比的喟嘆。
孩子,我確定你是一位經驗豐富的古琴專家了,而且,我現在迫不及待想聽聽你為我演奏!
鍾應平靜面對他的讚美和期待。
他的笑意溫柔平和,貝盧先生,您懂琴,更懂雅韻。適合雅韻的舞臺不在這裡。
年輕人雙手無奈的攤開,明確的示意自己並不滿意這間收藏室的狀態。
它應該登上舞臺,在您九十七歲的生日音樂會上,奏響樂曲,紀念您與沈先生的曠世友誼。
他說得情深意切,好像是一位感動於貝盧和沈聆友誼的演奏者。
多梅尼克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又表情掙扎的看了看貝盧,終於拍手附和,好啊!我怎麼沒想到呢!
貝盧皺起了眉。
多梅尼克卻趁機撒謊,欺騙他忠實的朋友,我一直覺得給你生日準備的《金色鐘聲》差了些什麼。
原來就是差了高山流水的情誼,梅花三弄的高潔!貝盧,古琴才是最適合給你慶生的獨奏樂器!既然鍾應如此熱情,為什麼不讓他彈奏十絃琴,給你一場終生難忘的生日音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