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巧妙的岔開話題,也好讓賀琛有個梯子下。
因她主動開口,賀琛暗地裡鬆了口氣,不管如何,駱寶櫻總是不討厭他的,不然她剛才就該拂袖走掉了,他又找回一些自信,笑道:“正如三姑娘所料,夫子便是這樣教導的,在夫子看來,任一卷書,千萬人看都有千萬的看法,假使人云亦云,便不能真正理解書中的道義。故而夫子令我看書,總是要我看完之後寫一篇心得,他再行點評,幾不過多幹涉。當然,夫子也有強硬的時候,尤其是在策論上,總嫌我太過平和……”
策論是向朝廷獻策的文章,陶夫子當年乃考學貪賄案的受害者,對朝廷有些做法頗有異議,有時候便顯得急進,駱寶櫻頗是理解:“也不怪陶夫子,他沒有學前朝胡大儒都算好的了。”
那胡大儒也是在考場被學官耽誤,誤了一生的,後來在各大地方建立學院,竟弄出了一個流派,專門對付朝廷,結果很是慘烈,身首異處。
兩相比較,陶夫子偶爾只是發發牢騷,實在算不得過分。
“你說得極是。”賀琛微微一笑,“我倒不曾想那麼多,如今看來,夫子也只是心中抑鬱,發洩下不滿罷了。”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小徑盡頭。
再出去,便要見到賀芝華與陳婉了,這意味著,獨處的時間已然到頭。
賀琛捨不得。
與她說話的時候,如沐春風,看著她的時候,也好似渾身在陽光裡,沒有一處不愉悅,若是可以,他恨不得能天天見到她,然而那樣困難!這一別,自己下回又不知該找什麼藉口了。
難道真的要等一整年嗎?可這一年之後,他去提親,駱家若是拒絕呢?
人生的十五年裡,好似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難題,饒是陶夫子都誇他舉一反三,他此時也是束手無策。
少年的目光化作絲線纏在她身上,不願她離開。
駱寶櫻能感覺到他濃郁的情緒,可她怎麼能不走呢?賀琛雖然好,便是在以前,憑著他的家世與她也能堪配,可現在,她能怎麼做,就這樣答應他嗎?不,她真的沒有考慮好。
她誠摯道:“今日真的謝謝你了,賀公子。”
賀琛看她要走,想起一樣東西,詢問道:“我送你的牡丹還好嗎?”
那盆“雲紫”是他最喜歡的,也覺得送與駱寶櫻最合適,罕見,漂亮,珍貴,倒不知她可曾好好照顧好它?
說起這個,駱寶櫻微微顰眉,認真請教:“比去年又長大了一些,是不是該趁著春天,給它換個花盆呢?我擔心不夠長了。”
賀琛嘴角一彎,笑得極是燦爛。
“不用,它生得慢,所以才種在花盆裡,不然早挪到院中了,我那花盆夠它再長兩年,兩年之後,你再換一個。”
“好。”駱寶櫻答應。
她笑一笑轉身走了。
他目光追隨她,直到很遠才收回來。
再見到駱寶櫻,賀芝華便沒有剛才那樣熱情,幸好他們與陶夫子下棋下了許久,時辰也不早,稍許閒談會兒,駱寶櫻便告辭回家。賀芝華與陳婉道:“你與哥哥,對我來說,手心手背皆是肉,只可惜你不曾早些說,如今哥哥已喜歡上駱三姑娘,如何是好?”
陳婉咬了咬嘴嘴唇。
當初第一眼看到駱寶櫻,她便感受到了威脅,甚至不惜從馬上摔下來,好讓賀芝華討厭她,誰想到此計沒有成,她亦沒有想到,賀琛與駱寶櫻沒見幾次面,竟也能刻骨銘心。
她才著急的表露出來。
見她沉默,賀芝華嘆口氣:“你放心,咱們多少年交情,我總會幫你的。”
等到陳婉走了,賀芝華去見賀琛。
賀琛在書房裡,正拿著幾方墨錠,挑來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