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書院雖然本錢雄厚,但是範侍郎畢竟是六部侍郎,範侍郎既然親自帶著侄兒登門道歉,姿態就已經放的足夠低了。
在這種情況下,甘泉書院已經很難再與範侍郎翻臉,或者說,就算陸夫子執意要跟范家撕破臉皮碰一碰,建康京城裡的“甘泉派”們,也未必會同意。
所以,陸夫子只能見好就收。
或者是,不得不如此。
這人世間,除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之外,沒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妥協的,而所謂政治,說穿了也就是互相妥協而已。
但是對於範侍郎提出想要見沈毅,陸安世並沒有答應。
雖然陸夫子只見過這位範侍郎幾次,但是透過這一次談話,陸夫子可以明顯感覺到,範侍郎雖然看起來隨和,但是內心卻有些陰鷙,雖然以他六部侍郎的身份,不可能親自對沈毅下手,但是在這種時候,能避一避當然要避一避。
畢竟在陸夫子看來,沈毅年紀也不大,如果沈毅到了現場,與範侍郎有什麼衝突,他這個書院的山長還真的很難保住沈毅。
甚至為了讓範侍郎有所顧忌,陸夫子還當著他的面,承認了他與沈毅之間實際上不存在的師徒關係。
範侍郎聞言,微微有些詫異的看了看陸安世,然後笑道:“據我所知,這位沈公子目前還沒有功名,難得夫子竟然收了個白身為弟子。”
“陸某回鄉教書,是為了教化江都百姓,與功名無關。”
範侍郎聞言,呵呵一笑:“夫子這話說的是,可有些時候,功名便是教化。”
說到這裡,他意味深長的看了陸安世一眼。
這一個眼神,頗多含義。
彷彿是在說,你們甘泉書院,就是天底下最重功名的地方,不然這一次也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縣試,全體跳腳。
陸夫子並沒有理會這個眼神,而是緩緩說道:“對於有些人來說可能是,但是對陸某來說,功名是功名,教化是教化。”
“聖人當年周遊列國,教化天下的時候,心裡可沒有功名二字。”
“聖人周遊列國時,心裡便未必全然沒有功名,經世濟民與功名並無衝突。”
範侍郎呵呵一笑,看向陸安世:“夫子非是聖人,還是不要替聖人言志為好。”
說完這句話,範侍郎對著陸安世拱了拱手,開口道:“範某今日冒昧叨擾,得罪之處,還請夫子海涵。”
“昨天剛回江都,現在城裡還有許多事情,說不定府衙縣衙的請柬都已經送到了家裡,俗務纏身,便不打擾夫子清淨了。”
陸夫子深呼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對著範侍郎拱手還禮:“我送侍郎。”
就這樣,陸夫子一路將範俢叔侄倆送到了書院門口附近,等到著叔侄倆上了馬車,陸夫子默默注視二人遠走,良久之後,這位書院的山長才眯了眯眼睛,轉過頭去,回到了自己的書房。
到了自己的書房之後,陸安世坐在椅子上出神許久,但是始終沒有去看桌子上那封信。
過了不知道多久,陸夫子心中終於有了決斷,他微微低頭,開口道:“全德,去外面喊個話,讓沈毅來見我。”
全德全名陸全德,是陸安世家裡的老僕,早年是陸安世的書童,後來便在陸家做事,終生未娶。
這會兒,陸全德正在書房裡給陸安世送茶,聞言連忙低頭,下去幫陸安世叫人去了。
沒過多久,正在溫書的沈毅沈七郎,便被叫到了陸夫子的書房之中,他見到陸夫子之後,連忙低頭:“先生找我?”
陸安世這會兒正在翻書,聽到了沈毅的聲音之後,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開口道:“坐。”
沈七老老實實坐下。
陸安世沒有看聲音,只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