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八門,並無定數,不像那雪花錢,天下通行僅此一種,這當然是皚皚洲財神爺劉氏的厲害之處。至於小暑錢的來源,分散四方,故而每種流傳較廣的小暑錢,與雪花錢的兌換,略有起伏。
陳平安說道:“當年醇儒陳氏來到驪珠洞天檢視那棵墳頭楷樹的人,名為陳對,雖然脾氣不太好,口氣也衝,但是秉性不錯。而大雍王朝龍尾溪陳氏接洽陳對的那個讀書人陳松風,與我一個叫劉灞橋的朋友關係極好,雖說陳松風脾氣軟了點,面對一位來自南婆娑洲的高門嫡女,底氣不足,但此人溫文爾雅,作不得偽。我相信一個世族豪閥,千年清譽,怎麼都比一件半仙兵值錢。”
朱斂不覺得陳平安將一件法袍金醴,贈送也好,暫借也罷,寄給劉羨陽有任何不妥,但是時機不對,所以難得在陳平安這邊堅持己見,說道:“少爺,雖說你如今已是六境武夫,只差一步,法袍金醴就會成為雞肋,甚至是累贅,但是這‘只差一步’,怎麼就可以不計較?北俱蘆洲之行,必定是兇險和機遇並存,說句難聽的,真遇到強敵劍修,對方殺力巨大,少爺身上穿著法袍金醴,當那兵家甘露甲使用,多擋幾劍,也是好事。等到少爺下次返回落魄山,不管是三年五年,還是十年,再寄給劉羨陽,一樣不晚。莫說是金丹、元嬰兩境的地仙,任你是一位玉璞境修士,也不敢說穿著如今的法袍金醴,就跌份了。”
陳平安“嗯”了一聲,將法袍金醴收入方寸物飛劍十五當中。
朱斂說道:“既然崔東山說了,還有半百光陰,可以讓我們穩穩經營,少爺自己也認可這個觀點,為何事到臨頭,自己就變卦了?這有些不像少爺的心性了。”
陳平安凝視著桌上那盞燭火,突然笑道:“朱斂,我們喝點酒,聊聊?”
朱斂低頭哈腰,搓手道:“這敢情好。”
陳平安拿出兩壺珍藏的桂花釀,挪了挪桌上物件,隔著一張書案,與朱斂相對而坐。然後便將重建長生橋一事,其間的心境關隘與得失福禍,事無鉅細,與朱斂娓娓道來。連年幼時本命瓷的破碎,與掌教陸沉的拔河,藕花福地陪同老道人一起瀏覽三百年光陰長河,就算是風雪廟魏晉、蛟龍溝左右兩次出劍帶來的心境“窟窿”,也一併說給朱斂聽了。還有自己的講理,在書簡湖是如何磕碰得頭破血流,為何要自碎那顆本已有“道德在身”跡象的金身文膽,以及那些心扉之外在輕輕叩門、道別,或鬼哭狼嚎的聲音……
這本是一個人的大道根本,本該天知地知己知,然後便容不得任何人知曉,即便是許多山上的神仙道侶,都未必願意向對方洩露此事。
陳平安說得雲淡風輕,朱斂也毫無拘束,只是豎耳聆聽,偶爾緩緩喝一口酒。
陳平安彎腰從抽屜裡拿出一隻小陶罐,輕輕倒出一小堆碎瓷片在手心裡,然後動作輕柔地放在桌上。
“這些就是當年被我爹親手打碎的本命瓷碎片,之後,我孃親很快就病逝了。當年拿到它們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蒙著,光顧著傷心了,就沒有多想它們最終為何能夠輾轉到我手中。”
陳平安雙指拈起其中一枚,眼神晦暗,輕聲道:“離開驪珠洞天之前,在巷子裡襲殺雲霞山蔡金簡,就是靠它。如果失敗了,就沒有今天的一切。此前種種,此後種種,其實一樣是在搏。去龍窯當學徒之前,是想怎麼活下去;跟姚老頭學燒瓷後,至少不愁餓死凍死,就開始想怎麼個活法了;離開小鎮,就又開始琢磨怎麼活;離開那座觀道觀的藕花福地後,再回過頭來想著怎麼活得好,怎麼活才是對的……”
陳平安低頭凝視著燈光映照下的書桌紋理,道:“我的人生,出現過很多的岔路,走過繞路遠路,但是不懂事有不懂事的好。
“那就是當我人生中遇到由衷敬重的人後,我知道了他們在哪裡,我會很好奇,他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