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曹氏看了她一陣,嘆了口氣道:“我知你已經對我起了防備,我亦無需辯解。你對我來說,是一處隱患。只是從今後我的手再不會伸向你了。”
她這樣開門見山的,倒教薛池大為驚異,抬了頭看她,慢慢的冷下臉來:“我一直不明白,我以為我們……是有情份的。我原先是真心實意的對您。”
小曹氏一笑:“我知道,所以,怎麼處置你,我心中一直猶豫不定,此番其實我亦是鬆了口氣的。將來如何,再不由我選擇,就算是敗露,蠻是天命,而不是由於我懦弱無能,不是由於我心慈手軟、婦人之仁。”
薛池搖搖頭:“您不能看到旁人因心狠手辣獲得了利益,便也逼自己心狠,一切尚未蓋棺定論呢。”
小曹氏不欲與她在此事上爭論,她自己心中早已定下了認知。今日喚薛池來卻是為了旁的:“不說這個,我找你來只是想問你,你真的要給攝政王做妾?”
薛池露出絲笑意:“不是妾,是妻!”
這回答讓小曹氏微愕,隨即平靜下來:“是妻呀……,是妻是妾都不要緊。只是我冷眼旁觀著,你的性情脫跳魯直,又單純良善。並不似本朝女子所要的淑靜溫順,恐怕更做不到三從四德……你,似乎並不適合嫁給本朝男子,只有你家鄉男子才配得。”說實話,她也正是因為薛池這些有異一般女子之處,覺得她日後不好嫁人安置,怕她露了馬腳引人懷疑,方才多了幾分除她之心。
薛池一怔,她之前未嘗沒有想到這些。
然而此次時謹將她從元國弄回來,在一路上,她便預想到自己回來後的種種處境:時謹對她只是興趣,覺得她違逆了他,怒不可遏,非將她弄回來,然後強行納了她,新鮮一陣就丟在後院。
為了小命,她是打算先忍了,他失去新鮮感後再做計較。
然而沒想到的是,他對她有真情份,願意娶她做妻子。
這就好比一個本來不餓,並不想吃東西的人,突然來了個提大刀的人用刀逼著你,讓你去吃泥巴。你百般不願意,然而為了小命給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設,最後當盆子端到你面前——不是泥巴,是蜜糖!
這時你就完全顧不得自己餓不餓,會不會太撐,會不會消化不良,趕緊張嘴就吃。
薛池當時對時謹的求婚,完全就是這個道理,一時喜出望外,別的什麼都忽略了。
她這時想起未免也有點不適,然而還是一邊說服自己,一邊告訴小曹氏:“我瞧著攝政王也不是不講道理的,我和他發發脾氣,他也未曾斥我不淑靜溫順。他能做一些讓步,我,我也能,少許不如意,日後我就忍了就是……”
小曹氏看了她一陣,幽幽的道:“你既然有這樣的準備,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你少將些心思放在他身上,恐怕日子才好過……”
薛池一時沒聽懂:“啊?這是為何?”
小曹氏卻不說這個了,面容嚴肅起來。
薛池被嚇了一跳,也嚴肅起來。
小曹氏向她傾了傾身,低聲道:“你想過沒有,你的身份,始終是道致命傷。這件事在我手中,或壞在融家手中,最多不過一死而已。但若暴露在攝政王面前,冒用身份騙婚騙到天家……融家被滅九族還好說,我怕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薛池嚇了一跳:“不,不會吧!”
“你這身份,雖只是庶女,但亦是世家女,嫁給攝政王雖是高攀,但亦沒脫了大框架。可你的真實身份比之賤藉尚不如,因為你來歷不明,沒有身份,不知從前是奴僕還是罪人。前朝士庶不婚,假冒身份與士族通婚者,當受剮刑。”
見薛池一個哆嗦,小曹氏頓了頓:“本朝雖無此嚴令,但天家又不同尋常,罪責只有更重的。”
薛池幾乎是飄著回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