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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或許可以暫且負隅頑抗,但長久來看,終究無法抵擋。
所以,還不如順勢而為,做個順臣,也可趁機多為自己、為家族謀些好處。
樂安笑了,讚道:“先生心如明鏡。”
崔靜之苦笑搖頭,“我卻寧願糊里糊塗。”
樂安沒管他這牢騷話,仍舊笑道:“糊塗人有糊塗福,可那得是真糊塗人。先生是聰明人,聰明人就要有聰明人的活法,不然硬學傻人,最後,恐怕得不償失哦……”
她聲音變低了些許,臉上的笑容也變得似笑非笑。
糊塗人自然也可以幸福,只要不知曉頭上懸著刀,那麼直到刀落下的那一刻之前,他就都還是幸福的,可明明是個明白人,知道頭上有把刀,那把刀還遲早會落下,卻偏偏要裝作不知道——
要麼腦袋進水,要麼是裝樣拿喬,好在刀落地之前,為自己謀一些好處。
以樂安對崔靜之的瞭解,他腦子不會進水,他只會是後者。
而她來,也不過是給他一個拿喬的機會。
崔靜之長嘆一聲,看著樂安,最後,臉上忽然泛出一絲絲悵然般的模樣:“我是真沒想到,當年不經意教導的小姑娘,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連“臣”字都不再自稱。
樂安笑:“這樣不好嗎?”
崔靜之便也笑:“很好,非常好。如此我也可藉著你的光,覥顏自稱一句名師了。”
當年他未及弱冠,學識不牢,卻因為出身崔家,便得以被長輩送到太子府上做侍講,目的不過是為跟未來儲君培養感情,順便鍍鍍金,實際上太子府上那麼多名師大儒,真要講課,哪裡輪得到他,大多時候,他只是換個地方讀書罷了。
沒想到一個偶然,他真的當上了先生,卻不是原本以為的未來儲君的先生,而是在當時,還只是個普普通通小姑娘的,樂安公主的先生。
他隨意教,她隨意學,她喜歡他教,因為他不像其他先生那樣強拘著她,要她必須指法嫻熟、學會背牢,他喜歡教她,因為她是女孩子,一個簡簡單單沒有任何目標的女孩子,教她時不必端著架子,不必揣度其心思,不必思考任何肩上的負擔壓力。
那時候的他們,不過是因為恰好適合,彼此投契,才結下一段緣。
誰都沒有想到,幾十年後的今天,彼此再相對,會是這副模樣。
她長成了他未曾想象過的模樣。
而他,也變成了自己曾經想逃脫的模樣。
樂安一直待到下午,甚至在崔家用過午飯,又盤桓一會兒才離開。
雖然沒有什麼陪客,僅僅是舊日的師生兩人,但也算得上賓主盡歡,尤其在樂安允諾了事先盤算的,能給崔家的那些好處之後。
等到午飯用罷,日向西移,樂安笑眯眯起身告辭,崔靜之親自送到大門處。
到了大門處,樂安的車駕前,再也不必送了,客套的話也說盡了,樂安踩著馬凳,就要上車。
“臻臻。”
身後卻忽然響起一聲喚。
樂安驚詫,頓足,回眸。
回眸便看到,崔靜之仍未離開,就站在馬車前,沐浴在午後的日光裡,日光太盛,以致一時竟模糊了他眼角的細紋,鬢角的白髮,乍一看,瘦高瘦高的身軀,似乎仍是當年那個簡簡單單的少年侍講,沒有顧忌地叫著她的閨名。
“我如今所做的一切,是因為我生在崔家,是崔家長房嫡枝的長子,身在其中,無法可選,無路可退。”崔靜之輕聲說道。
“可是你呢?”
“你明明有選擇——且是更好的選擇。”
明明可以還像幼時那樣,做個簡簡單單快快樂樂的樂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