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如何?敬貞?你身體不適?聽說你昨日飲酒過度……”
盧玄慎抬起頭。
他的大腦還在一突一突地疼,彷彿有個人拿著鑿子在狠狠敲著他的腦袋,方才李承平看奏章,王銑在一旁說話,那場景那聲音,都彷彿遠遠地飄在天邊,而他的思緒,則飄在天的另一邊。
飄在昨日的宮宴最後的時光。
進宮後,他詢問了昨日將醉倒的他送出宮的宮人,從宮人口中,得知了昨晚那個人的確來找過他的事,但除此以外,那宮人吞吞吐吐地說,樂安公主到後,便叫他們全下去了,因此宮人也不知道他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
不過,昨天接送他的僕人說,他是上半身衣物浸透了酒液被送出宮的。
他再怎麼酒後失態,也不至於將酒全喝到衣服上,那麼,昨晚她做的事,似乎也就呼之欲出了。
可是,只有這一件事嗎?
盧玄慎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比她趁著他酒醉潑他一身酒,還重要千倍萬倍的事情。
甚至比她這一舉動到底是出於什麼目的,都更重要的事。
以至於他生平 我在瓊州等你
“……我已經準了黃驤的請求, 封睢鷺為瓊州刺史,併兼任崖州、詹州、振州、萬安四州,統領南海之地, 財政防務也一應交給他, 實掌節度使之權……但姑姑……瓊州之地多瘴癘,敬貞跟我說,他初至瓊州時, 便害了一場大病,孫寧遠也是三天一小病兩天一大病, 陳情詩寫了不知道多少首,而且瓊州那麼遠,往來不便,舟車勞頓,若再想相見,怕是……一年都難得一回……”
照舊是揮退了僕從, 甚至連睢鷺也下去了, 姑侄倆坐在燃了薰香暖意融融的屋子裡, 李承平抱著樂安的胳膊碎碎地說著, 說到最後一句,聲音便已經有些異樣。
似乎是覺得這樣太過難堪, 他扭過了頭, 掩飾自己的失態, 但仍掩不住哽咽的聲音。
樂安伸手, 在他低垂下去的臉上輕輕一抹,便摸到了一手溫熱的液體。
“哭什麼。”她說。
李承平被她這動作一弄,卻是再也忍不住。
“姑姑……我知道我以前想錯了,我混賬, 但我不想您去那麼遠的地方,不想……再難與您相見……”
瓊州啊,那麼遠那麼遠,遠到在大梁的版圖上,從京城到瓊州畫一條線,便幾乎是橫跨了整個南北,遠到瓊州的官員回京都要比尋常外地官員提前一個多月出發,遠到若他再想她,想看看她,想聽聽她的聲音,卻連音書都難以傳達。
可是,當然,他也知道,他這樣的想法是多麼自私。
人在時,他壓不下心裡的小心思,猜疑著忌憚著;人要走了,他卻又如此自私,為了自己的感受強留她。
太可鄙了。
所以他忍不住羞愧,一邊羞愧,一邊卻又仍是將那些話說出了口,淚水一滴滴落下去,浸透了腳下柔軟的地毯。
然後一張柔軟的帕子按在了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