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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劉思擷覺得自個兒是整個禮部最不受待見、說話最衝最臭的人,然而從那時起,齊庸言便赫然搶過了劉思擷的位置,從原來那個誰見了都誇一聲“齊公儒雅翩翩”的齊侍郎, 變成了誰見誰皺眉的齊噴子。
盧嗣卿科舉舞弊案, 對任考官的禮部眾官員可以說是一記耳光, 眾官員都是能撇清就撇清, 不管那些大人物們怎麼撕,總之自個兒能脫身就行。
偏偏齊庸言衝了上去。
衝上去就算了, 他還把歷年來禮部考試的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小門道給全捅了出去, 就為佐證當今科舉制度有諸多不足, 需要改革, 可以說是徹徹底底站到了改革派那邊。
他這麼一干不要緊,結果卻是幾乎得罪了整個禮部。
那段時間,外有因為主考出現舞弊要承擔的非議責難,內有禮部眾人對他的排擠報復, 哪怕劉思擷這種平常跟人對著幹慣了的,都很替他捏了一把汗,生怕他挺不過去。
但齊庸言卻挺過去了。
而轟轟烈烈的改革爭議後,皇上也寬宏大度地表示既往不咎,沒有計較本次禮部所有官員的失職,禮部眾官員對於齊庸言的怨氣才小了些,再加上皇上雖未明誇,卻暗戳戳幾次稱讚齊庸言大公無私的做法,齊庸言的日子才終於好過了些。
但這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
之後的齊庸言,依舊是劉思擷不熟悉的齊庸言。
在劉思擷印象中,齊庸言是個他一輩子都學不來的“聰明人”,能體體面面跟所有人處好關係,不得罪任何人的“聰明人”。
可是從那之後,圓滑聰明的齊庸言便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簡直比諍臣還剛直不阿、比御史還敢得罪人的齊庸言。
而與其性格、處事一起變化的,還有其迅速消瘦的身體。
齊庸言瘦了很多。
劉思擷眼睜睜看著他的官服衣袖一日比一日更空曠,腰帶一日比一日束緊,本來玉樹臨風儀態瀟灑的一個美男子,愣生生愈發消瘦如柴。
而等到樂安公主大婚那日,劉思擷也終於明白了齊庸言這一切的變化是為何。
那日喜宴,劉思擷自然是去了的,而齊庸言,也自然是沒去的。
沒去的齊庸言卻沒在家待著,也沒像常人似的借酒消愁,而是選擇待在了官署,在徹夜長明的燈火中,處理公務到天亮。
劉思擷第二日去官署,聽齊庸言的長隨說起,才知道他昨夜一夜未睡,他去看齊庸言,卻見齊庸言彷彿無事一般,一點沒提自己徹夜未眠的事。
但到了當夜,他卻又是一夜未眠。
官署裡有供官員休息的床榻,有時太忙碌,休在官署也是正常,齊庸言給家中母親捎去的訊息便是如此,於是其家中便也沒有懷疑,但只要劉思擷這樣的同僚知道,他那幾日撐到了什麼地步。
因為跟樂安公主和離的事,劉思擷以往看齊庸言還很有點不順眼,但那時,也不禁有些可憐他了,再加上之前科舉舞弊案時,齊庸言的所作所為也讓他敬佩,因此劉思擷便想著勸解勸解他。
公主當然是很好的,失去公主是齊庸言天大的損失,可再怎麼好,公主也已經成了人家的娘子了啊。
人呢,要往前看,所謂東隅已逝,桑榆非晚,執著已經失去的東西,那麼便會連未來也一併失去,齊庸言還年輕,又一表人才的,大可不必在一棵已經不屬於他的樹上吊死。
再說,他這麼折騰自己,公主又看不到,有什麼用嘛!
劉思擷苦口婆心地勸說了齊庸言一堆。
然而,毫無作用。
那時,他甚至還笑著。
“你不必擔心。”他對劉思擷說,“我早已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