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搖頭感嘆著,一邊緩緩走進鳳頭村裡,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著。
“這可不能怪我,我本來是打算讓你們來鳳頭村過好日子的……”
“你們自己不想留在鳳頭村,那就別待了,離開這裡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走進村子裡,緊接著,原本靜謐的村莊,忽然傳來了各種怒喝打罵的聲音,女人的聲音比男人要尖銳一些,幽幽地在鳳頭村四周迴盪著。
“你說什麼,要我離開這裡?離開這我能去哪兒……”
“你瘋了,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去山下告你這種話,我兒子都給你生了,我還能怎麼辦……”
“對,我不是你們鳳頭村的人,那當初你為什麼要把我帶過來?!”
“沒錯,我就是恨你,我恨不得你去死!”
“這是要娶新老婆了啊,就像當初娶我那樣,這回,要把我們扔到哪兒去,後山嗎?”
“那筆錢多嗎?”
“高國民,你也要這樣嗎?”
原本高峰正聆聽著四面八方的聲音,忽然,他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也聽到了熟悉的名字。
高峰渾身一激靈,第一時間朝自己家中的方向望去,然而不等他看清,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高峰覺得自己就像被扔進洗衣桶裡一樣,被人來回滾動攪拌幾番,等他暈頭轉向,幾乎快昏厥過去的時候,忽然,四周猛地安靜下來。
“叔叔,叔叔。”一道聲音在他耳旁響起,帶著青春期少年獨特的嗓音。
高峰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個少年站在自己面前。
他身形消瘦,面容有些憔悴,明明正值最青春年少的年紀,但臉上卻盛滿了悲傷。
高峰呆住了,因為眼前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幾年前的自己。
隨著高平站起身,高峰連忙看向四周。
白色的靈堂,披麻戴孝的少年,還有前方不遠處,那張女人的遺照。
這是……高峰母親的靈堂。
高峰這輩子都忘不了這一天,從小疼愛他的母親離他而去,那天他和父親一起守靈,見了村子裡許許多多的人。
因為沉浸在悲痛中,高峰滿腦子都是母親,根本不記得那天見過誰,又和誰說過話了。
原來……他竟然在那個時候,見過高平了嗎?
高平站起身,低著頭看著被自己矮一截的高峰:“幹嘛。”
“你壓到我的紙了。”小高峰說著,將剛剛桌子上被高平壓著的紙錢撿起來,打算拿去火盆裡繼續燒給母親。
“這些紙有什麼用,人都死了,燒再多也拿不到她手裡。”高平哼了一聲,“你過來,乖乖聽叔叔的話,叔叔給你錢,怎麼樣。”
小高峰並沒有理他。
“我給你的錢,你媽媽能用的上。”高平又道。
這頓時吸引了高峰的注意力,他轉過頭,看了高平一眼,目光有些警惕。
然而就連高峰都看得出來,那個時候的自己,已經意動了,更何況高平這個老油條。
見小高峰走到自己身邊,高平彎下腰,在高峰耳旁道:“去你家樓下那個櫥櫃,把櫃子開啟,你媽媽在裡面看著你呢。”
你媽媽在裡面看著你呢……
小高峰猛地抬起頭,驚懼交加的表情,最終被定格成了最後的畫面。
高峰附身在高平的身上,與當年的自己對視著,即便是呈靈魂的狀態,聽到這句話,他的身體也止不住地顫抖著。
就像是一個掩耳盜鈴的人,忽然被人砍掉雙手,沒有了東西遮擋住耳朵,所有的真相,都在這一瞬間被戳破。
而隱藏在真相下的懦弱與自私,再也沒有隱藏的餘地,和此刻的高峰一起,徹底地暴露在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