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錦言的目光在六兄弟的臉上一一掃過,鄉下漢子般老實憨厚的張廣勝、機警敏銳的魯振平、冷冽如冰的莫家康、粗魯卻不失豪爽的方金牛、雙手青筋暴起宛若鷹爪的騰不破、健壯如黑塔的李初一。
初見他們時,他們風塵僕僕、衣衫破舊,頭上肩上都是沒有融化的雪花,看上去和那些砌房修灶的力夫一般無二。
如今在莊子裡住了多日,沒有了滿面風塵、蓬頭垢面,每個人都是衣履整齊,英氣勃勃,與初見時判若兩人。
也不怪羅紹想讓他們給羅錦言做護衛,羅紹雖然只是七品小官,可也是做了六年知縣的人。
莊子裡有護院,想來父親應是已經讓人考較過他們的武功了,羅錦言雖然不懂武技,可只看老五騰不破的那雙手就知道了,這幾人絕不是普通的鄉下漢子。
可惜那天她沒有細看,後來又沒有機會,也不知老七章漢堂是什麼樣的,聽夏至說他只有十三四歲,小小年紀能讓這七個人言聽計從,長大以後還不知如何。
羅錦言又想起剛剛遇到的趙宥。
她暗暗攥緊拳頭,雖然趙家江山和她沒有一丁點兒關係了,這一世的父親羅紹也不會把她獻給趙極,更不會有趙思,但是趙宥如果敢招惹她和她的親人,她決不會放過他。
她忽又想起自己還只有七歲,又是啞的,她發出一聲和年齡很不相符的嘆息。
聲音細微,但屋裡的人全都聽到了,幾兄弟不約而同看向她,目光中有詢問,有探索,卻沒有閃爍不定,沒有嘲笑譏諷。他們的目光坦坦蕩蕩,明朗如清晨的陽光。
人的眼睛是心靈的另一扇窗戶。
這些人飄泊流離,過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難得還有這樣的目光。
第一次,羅錦言萌生了父親的想法,她真真正正想要留下他們,打磨錘鍊,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只是還差一個章漢堂。
她微微笑了,用盡力氣說道:“請......你......們......”
大病初癒,僅說了三個字她便沒了力氣,喉嚨幹痛,細白如玉的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幾兄弟有些呆怔,他們知道羅小姐是個能發出簡單聲音的啞巴,也曾隔著騾車聽到她的聲音,可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她開口說話。
這樣費勁,每一個字都像是生生擠出來。
常貴媳婦忙讓小丫頭去倒茶,夏至則把羅錦言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上:“小姐,您別說了,讓奴婢替您說。”
羅錦言搖搖頭,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著,接過常貴媳婦捧上的溫茶,喝了兩口,這才繼續說道:“......留......下......”
說完這兩個字,她眼前便是一黑,踉蹌一下,手裡的茶碗掉到地上,咣噹一聲,茶汁濺起,茶碗裂成幾個碎片。
常貴媳婦連忙抱住羅錦言,跪在地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夏至氣得直跺腳,指著六兄弟罵道:“什麼江湖義士,你們但凡有點良心,就別讓小姐這樣為難,小姐是女兒家,未經家裡長輩允許就許給你們前程,你們來了莊子,我家老爺明知你們來歷不明,可否慢怠過你們?章七爺說走就走,連招呼都沒打,老爺和小姐可有責怪過你們?你們留下,就是羅家的人,是小姐的侍衛,你們送小姐回來天經地義,可你們若是走了,讓小姐如何向老爺交待?”
常貴媳婦驚訝地看著夏至,她早知道夏至伶俐,可今天才知道竟然這樣厲害,莊子裡像她這樣剛留頭的小丫頭,連端茶倒水的差事都做不好,可這夏至說起話來咄咄逼人,言之有物,老爺是從哪裡給小姐找來的這樣的人才。
幾兄弟面面相覷,有幾個已是臉脹得通紅,老大張廣勝嘴角翕翕,喃喃道:“咱們不是背信棄義的人,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