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面的窗簾沒拉開,光線暗淡。
一共三張床位,靠窗的那張床上住著一位老大爺,老大爺已經睡醒了,睜大了眼睛盯著天花板,聽到開門的聲音後,只是眼珠朝著門口的方向轉了一下,身體其餘任何部位都沒有動一下。
程季恆從陶桃那裡得知,這位老大爺癱瘓在床多年了,兒女工作忙,每天在醫院照顧他的只有一位護工。
此時此刻,護工躺在摺疊床上睡得正酣。
這幅畫面,讓程季恆想起來了他爸程吳川。
兩個月前,程吳川忽然在家昏倒,被緊急送到醫院後,查出了腦腫瘤,腫瘤剛好長在壓迫運動中樞的位置,導致了他全身癱瘓。
對於程季恆來說,這是一個喜憂參半的訊息。
喜的是,程吳川罪有應得。
憂的是,他不能讓他再多受幾年活罪。
程吳川不應該死的這麼早,他這種人,只配生不如死的苟活。
但也不是一點好訊息也沒有,程吳川腦子裡的腫瘤佔位比較刁鑽,動手術的風險過大,成功率幾乎等於零,所以程吳川毫無治癒的可能,只能躺在床上等死。
醫生給程吳川定下的死期是五個月後,他希望程吳川千萬不要中途出意外,一定要堅持到他回東輔。
母親死前,也是癱瘓在床,程吳川以自己獨有的方式送了她最後一程。
他永遠忘不了母親臨死前的那個眼神。
程吳川不僅毀了他母親的一生,也親手扼殺了他天真與善良。
所以,他也要用自己的方式,親手送程吳川最後一程,不然實在是對不起程吳川的多年「養育之恩」。
「你是小程麼?」
一聲呼喚,打斷了程季恆的回憶。
他瞬間回神,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側。
病床上躺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
可能是因為身體原因,老太太滿面倦容,但神色卻無比慈祥,目光中還帶著和善笑意,像極了慈悲為懷的觀音。
程季恆又陷入了回憶,想到了自己的奶奶。
母親死後的很多年,他一直跟著奶奶生活,直到奶奶去世,他出國留學——那年他十五歲。
其實他並不喜歡這個老太太,她總是無底線的包容、原諒她的那個爛到骨子裡的兒子,而且要不是因為她的隱瞞,他媽當初也不會嫁到程家。
總而言之就是,程家的人,沒一個好東西。
但他不得不承認,正是因為這個老太太的庇佑,他才能順順利利的長大,不然他早被柏麗清弄死了。
所以,他雖然不喜歡這個老太太,但也不恨她。
這個老太太,大概是除了他媽以外,他唯一會懷唸的人。
對了,這個三觀時正時邪的老太太,也長著一張慈悲為懷的觀音臉。
可能是從陶桃奶奶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奶奶的身影,程季恆莫名感受到了一股親切感。
這也是他第一次在陌生人身上生出親切感。
其實他曾經的打算是在這位素未謀面的老太太表現成乖巧懂事的孩子,按照這樣的人設,他對這個老太太說得第一句話應該是:「奶奶好,我是程季恆。」
但就因為這幾分親切感,他決定不矇騙這位老太太了,卸去了偽裝和虛情假意,用最真實的自己面對陶桃的奶奶:「是,我是程季恆。」
說話的時候,他看到了床頭貼著的患者名字:周寒梅。
「桃子昨天跟我說說你今天會來,」周寒梅的神色和語氣依舊親切慈祥,「沒想到你來的這麼早。」
「我也沒想到你會醒的這麼早。」程季恆以前就是這麼跟他奶說話的,直接明瞭、肆意隨性。
隨後,他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