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明白了,他不是被她的喊聲喚醒的,而是忽然想到了小奶糕。
他給她找了個不錯的幼兒園。
他要告訴她這件事,好讓她按時去送女兒上學。
她不喜歡他這種交代後事般的話語。
心頭被砸出來的那道裂縫越裂越大,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撕開了,被埋藏了四年的記憶在頃刻間破土而出,勢如破竹般席捲了她的內心。
記憶很鮮明,如同昨天才發生過一般,心如刀割般疼,她的視線更加模糊了,哭著對他喊道:「你自己送她去!我才不會送她去你給她找的幼兒園,你自己送她去!」
但程季恆根本就沒將她的話聽進去,定定地看著她,語氣微弱卻認真:「桃子,我要是死了,你就去找季疏白,就是今天上午去找你買月餅的那個人,讓他帶你去找我的律師,拿我的遺囑。」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所以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活過今天。
如果不能,那他必須要為她留好後路。
四年前他不告而別,讓她吃夠了苦,這次他絕對不能再次不告而別。
他很慶幸自己早就立好了遺囑,在嚴重酗酒的那段時期。
那段時期,他曾不止一次地希望自己能夠忽然猝死,這樣他就能憑藉著自己的身份和突發性死亡上一次新聞了,然後她就能看到他了。
他還希望,她能在他死後重新念起一點他的好,能來參加他的葬禮。
與她分開的四年中,他最怕的事情不是死,而是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
在那份遺囑中,他將自己名下所有的財產全部留給了她。
陶桃很牴觸這句話,甚至是恨這句話,因為這句話加劇了她的恐懼。
她很害怕他會死。
她不想讓他死。
她開始威脅他:「程季恆,你要是敢死,我明天就嫁給蘇晏,我還要讓小奶糕改姓,我一輩子都不會告訴她你是她爸爸。」
誰知道這句話並沒有威脅到他,他聽完還笑了一下,神情很虛弱,但卻很認真地說道:「可以,蘇晏對你很好,對小奶糕也好。」
雖然他很討厭蘇晏,但並不否認蘇晏對她們母女很好。
如果他死了,蘇晏能照顧好她們。
不過說完這句話後,他又很不放心地叮囑道:「婚後千萬別跟他那個神經病媽住在一起,你會被欺負。」
蘇晏哪哪都好,就是這個媽不行,但如果這個瘋女人能一直留在雲山,不來東輔打擾她們的生活,這點小缺點也可以忍受。
如果他能夠確定自己可以活下來,那麼他絕對不會對她說這種話。
但是現在他不確定,所以才會變得這麼大方。
這也是他被推進手術室前,對她說得最後一句話。
等待手術的過程中,陶桃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前,像是在那裡紮了根,自動遮蔽了周圍的所有人和事,甚至都沒意識到蘇晏往她的肩頭披了件衣服。
她不會原諒程季恆四年前對她的所作所為,但也不想讓他死。
因為他是小奶糕的爸爸。
醫院調來了最好的外科醫生為程季恆做手術。
手術進行了很長時間,陶桃從未感覺時間這麼難熬。
紅燈熄滅的那一刻,她的心臟驟縮,像是被一隻手用力地捏住了。
她很害怕四年前的歷史重現。
手術室的大門緩緩開啟,醫生給她帶來了一個好訊息和一個壞訊息,還有一袋私人物品。
好訊息程季恆沒有死,壞訊息是他並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需要送進icu進行進一步的觀察治療。
那袋私人物品是程季恆的衣物,準確點來說,只有一把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