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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是正兒八經的野鬼一隻,鬼魂有多怕生人和陽氣的衝撞,他再清楚不過了。是以沒有幾個野鬼孤魂會選擇在青天白日之下四處亂晃,即便是江世寧這種有紙皮可以傍身又有薛閒玄憫他們照看著的例外,也只敢在陰天或是清晨傍晚走動,這支早已死去的戲班子卻毫無顧忌。
因為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所以連一點兒警惕和自覺都沒有,這途中也不知他們穿過了多少生人攢聚的街巷,換成普通鬼魂,早就該被陽氣衝得四分五裂煙消雲散了,可他們居然完好無損地一路行到了這裡。
“你以為他們跟你屬同類?”薛閒瞥了這書呆子一眼,“我只說過他們已經……但可從沒說過他們是你的同類吧?”
江世寧茫然道:“不是麼?”
“我對你說上八百回‘你已經死了’,你會消失麼?”薛閒沒好氣道。
江世寧木然道:“……你沒說滿八百回也有八十回了。”
“所以呢,你不還蹦躂得挺歡實的麼。”
江世寧不解,“不是鬼,那能是何物?”
“是執。”玄憫在旁接了一句。
“何謂——執?”從來就不曾聽說過這麼個玩意兒。
執非鬼非怨,只因生前有所承諾,念念不忘,以至於執念深重,在將死之時蓋過了其他一切,甚至於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只記得自己還有承諾未曾兌現,還有約不曾赴完。
“這就好比你欠了一屁股債,還沒還完呢就死了。”薛閒懶懶道,“但是你心心念念覺得自己怎麼能死呢,要死也不能現在,起碼得等到將債還了,或者必須等到將債還清了再嚥氣,於是你便以另一種形式存留了下來,懂否?”
“倘若執念了結了呢?”
“那就該上路了。”薛閒道。
只是不管是執也好,鬼也罷,現今他們所處的境地都非常尷尬,可謂前有猛虎後有追兵。
“兩條路都堵上了,我長姐怎麼辦?”江世寧頗為擔憂,“咱們該怎麼離開這?”
“誰說要離開了?”薛閒瞥了他一眼。
“不走?!”陳叔陳嫂他們瞪著快要走到徐宅的村民,抖若篩糠。
不走留下來給人當口糧麼?!
“有些邀請是不能拒絕的。”薛閒搖了搖手指頭,道,“荒村裡亂竄的這些,都有其限制。沒出圈前都是正常的,一旦出了圈,那可就不好說了。你想想,若是一個熱情的人拉你去他家喝口薄酒,你若是推脫,會怎樣?”
費盡口舌事小,說不定還會多番拉扯。這放在活人之間倒是無所謂,推推拉拉的,總有個先“敗下陣”來的。可跟這些已死之人就不同了,拉扯之中若是對方急了呢?或是推拉之間對方不小心出了他的圈呢?
顧忌太多了……
不過薛閒沒打算立刻離開,倒並不是因為他在意這些顧忌,他若是真不想在這裡磨嘰耽擱,天王老子也留不住他。他之所以不介意在這裡多呆一陣子,只是因為他覺得這處地方有古怪,指不定又能讓他尋到一兩塊龍骨呢?
就在眾人留待原地說了幾句話的工夫,那邊刀疤臉已然一扯韁繩,停下了馬車。他從車上跳下來,看到薛閒他們時先是一愣,而後拱了拱手走過來,略微皺了眉道:“你們怎麼會來這處?”
尋常人若是在路途中偶遇熟人,多半會覺得頗為有緣,詫異的同時也會聊笑幾句,心情多半不會差,再不濟也至少會客套性地問候兩聲。可這疤臉男卻不按常理行事,他看向薛閒一行人的目光裡隱隱含著一絲……責備?
客套話半句沒有,甚至還頗有些不樂意,跟先前同路時的熱心腸南轅北轍。
不遠處,三輛馬車上陸陸續續下來了一幫男女,有老有少,一部分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