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子仁站在稍遠的地方,看著大玻璃後的一排床位和飽受病痛之苦的人,有嘶聲力竭喊痛的中年人,也有沉默如塵,閉著眼睛,完全看不出生命跡象的老人,甚至有個和沐子北差不多大的孩子,整個腦袋罩了一個東西,靠幾根電線連線一個大儀器,好像正在做測試,他媽媽一口一口地喂她喝水果榨的汁。
程靜泊來到她身邊。
“那個小孩子得了什麼病?”
“小兒腦瘤。”
柏子仁不自主地心驚了一下,感覺渾身難受,她之前看過一篇文章,說是小兒腦瘤以惡性腫瘤居多。
“他是程醫生的病人,起初只是有點頭痛和疲倦,慢慢頭痛劇烈,視力模糊,走路會莫名地摔跤,在做了檢查後確診的。”程靜泊的視線移到那個小孩的臉上,“他很勇敢,做腰椎穿刺的時候都沒哭。”
“他會治癒嗎?”
“會的。”
柏子仁還是不好受,看了一會實在不忍,低下了頭,又聽見他說:“生老病死,在這裡常常亦人力所不能及。”
她抬頭,似乎從他豁然的眼神裡看出了一些陳年的哀痛,只不過哀痛早已沉澱,或者說已經被全然接受。
“我們活著的人,是不是很幸運?”他忽然地微笑。
“嗯。”她灰暗的情緒被他極具治癒的笑調亮了很多。
“活著可以思考很有意義的事,譬如晚上吃什麼。”
被他的一句話點醒,柏子仁覺得自己有點餓了,想起中午的那隻全家桶,她只吃了三分之一就不太好意思地停手了,剩下的都由程醫生拿去分給科室的護士了。
“我想喝粥。”她想寒冬時分,喝一碗熱乎乎的白粥,加一碟鹹菜就很美味了。
“沒問題,我帶你去。”
本來只想就近找一個可以喝粥的小館子,誰知程靜泊開車繞了半個城,帶她到一家知名的砂鍋粥餐館,簷頂還搖曳著一排紅色的燈籠,穿旗袍的服務生殷切地迎接他們:“兩位?裡邊有座位。”
坐下後,柏子仁說:“你選的地方太隆重了。”
“隆重?這裡只是喝粥的地方,不過勝在味道好。”他把選單遞給她,“你來點菜。”
柏子仁翻開一本如英漢詞典般厚重的選單,一眼掃過去,附圖帶介紹,道道精緻,但價格普遍都高,不知如何下手,琢磨了一會:“來一個豆腐,青菜和蛋餃好了。”
對面的程靜泊見狀,伸手取過選單:“還是我來點吧。”
結果他點了一份膏黃鮮蝦粥,還有四個小菜和一份點心,擺滿了桌子。
粥端上來的時候,一桌子都熱騰騰的,程靜泊給柏子仁盛了一碗。
柏子仁看了看碗裡的粥米,已經被熬得看不出輪廓了,濃白如米漿,喝了一口感覺膠質濃稠,滿口都是香氣,淡而鮮甜,落入脾胃非常暖和。
程靜泊又把小菜都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嚐嚐。
柏子仁問:“你怎麼不一起吃?”
“看你吃就有點飽了。”
一句話差點讓柏子仁嗆了一口,放下碗,拿過紙巾擦了擦,疑惑地和他對視,隔著氤氳的熱氣,她很難看出他眼睛裡表達的是什麼,也不知剛才那句話是揶揄還是其他意思。
“我看了你發來的讀後感,寫的很精彩。”他換了一個話題,讓她可以自然一點。
“因為那本書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歡。”
“你比較喜歡哪個部分?”
“是終章,他發現了介子後,他太太催促他快寫下論文,公佈於世界,而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在山坡頂上的一家小茶館裡歇腳的旅人,不去考慮前面的路。”
“我也喜歡那段話。”程靜泊說,“他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