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rdo;
趙方明離開程樂天,順著交通壕來到東山南面,迎著一陣陣甜蜜的鼾聲,掏出手帕來捂住電筒光,輕輕走進帳篷,讓溫柔的光亮,悄悄從每個熟睡的戰士身上掠過去。他貓著腰給大牛蓋好肚子,給張大海掖好蚊帳,又來到軍培床前,照著戰備的要求幫他整理好放在枕頭邊的衣服和地上的鞋子。就在這縱一隻橫一隻的膠鞋邊,不知誰扔下了幾個撕破了的紙團,顯得很凌亂。趙方明拾起來照著電筒一看,是信紙,紙上是軍培龍飛鳳舞般的鋼筆字。軍培為什麼把字寫了半半拉拉的信又撕了,莫非家裡有了什麼事,還是他有了什麼心思?趙方明知道,軍培的媽媽和哥哥,是很關心他的思想進步的,前幾天還特地給軍培寄來了一冊毛主席著作《愚公移山》的單行本。
趙方明不由地細心拉開紙團來,照著手電筒光看看,見上面有幾行已經被他劃掉了的文字:
媽媽,親愛的媽媽,我現在正在執行一項非常艱苦的戰鬥任務,因為是軍事機密,我不能告訴您老人家。這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擔任這樣艱巨的任務,手上都起血泡了。您快給我寄三,四雙手套來吧!要粗線的,又厚又結實,能耐摩擦的手套!快,快寄來!別耽誤我執行神聖的戰鬥任務!我的好媽媽!
趙方明望望軍培那張清秀,嬌嫩,而又帶著幾分孩子氣的睡臉,微微笑了。他把紙揣進袋裡,提起腳跟,輕輕走出帳篷回連部去。一路上,他回味著軍培這封撕毀了的信,信上說的&ldo;軍事機密&rdo;,就是海島上艱巨的戰備施工。為了別耽誤他執行這&ldo;神聖的戰鬥任務&rdo;,他要求媽媽快給他寄三,四雙厚手套來。真有意思,這數字可不小啊。這是新戰士向親人流露的樸實而又天真的感情。是的,一個新戰士,特別是一個海島戰士,日日夜夜跟他最親密的夥伴是&ldo;艱苦&rdo;,日日夜夜跟他鬧彆扭的夥伴也是&ldo;艱苦&rdo;。軍培急著要媽媽快寄手套來,但是他又把信撕了,這說明他思想上正在同&ldo;艱苦&rdo;作鬥爭。明天施工,要和軍培一起幹活去,跟他多拉拉呱。趙方明這麼想。
第二天吃罷早飯,連隊又投入了緊張的戰備施工。青年戰士們,一個個把奔放在大海里的心,貪戀在奇光異景中的心,都自覺收進心窩來,又把渾身的力氣和汗水,施展在工地上。一排還是在卵石灘上的三號坑道口作業。軍培根大牛,這一文一武配對兒,正在打眼。大牛掄大錘,軍培掌釺。
大牛正是在興頭上,昨天捉了一串鳥,摸了一桶蟹,撿了一桶蛋,雖說捱了批評,可這是連首長關心自己的思想進步,為了讓自己跟著毛主席打好仗,幹好革命,一針見血地指出了自己的毛病,這是大好事。大牛心想:的確,我就是那個樣,覺得敵人嚇跑了,我們勝利了,心裡恣得慌,嘴裡鬆口氣,滿腦袋瓜想的是捉魚,抓鳥,摸蟹,拾鳥蛋,看光景,就是忘了敵情,連思想上的&ldo;警報器&rdo;也卸下來了。這正是政治上解除武裝。還是指導員體會得深,的確是那樣,今天我也有這樣的感覺:一個人生活在舒舒服服的和平環境裡,一點也聽不到槍炮聲的時候,他腦袋瓜裡可最容易產生和平麻痺思想啦。昨天,指導員為那盒罐頭,提醒我要考慮那麼多的問題,可我當時把罐頭撈上來了,就算完成任務了,萬事大吉了,什麼也不去想它了,我這腦袋瓜多麻痺啊!現在想起來,那個罐頭裡就是有問題,肯定敵人搗了鬼。大牛越想心裡越亮堂,再也不埋怨楊副連長了,更感激指導員的幫助。他覺得要用全身力氣,爭取時間,挽回昨天的損失。只聽得丁當丁當,一陣緊似一陣,把軍培的&ldo;虎口&rdo;都震麻了。
軍培是一頭的汗,一身的灰。那飛濺起來的石粉,把他揚了個灰頭土臉兒。他咬著牙,邊拔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