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她落筆寫:[我不知道他身上發生過些什麼,才能從小時候的光風霽月變到現在這樣混不吝的樣子,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放棄大好前途退學,重頭再來……]
今日弄清楚了大半,吞下的明明是陸離錚拿軀體打磨過的鈍刀,還是疼得厲害,一口血悶在喉間。
鍾淺夕全然理解陸離錚改變與放棄的理由,旁人說得什麼前程似錦啊、宏圖大展啊、多是忽略了個體需要付出多少努力的臆想而已。
當命途把你搓圓捏扁、煎炸煮燉都來過一遭後,人該有權利選擇任何一種生活方式。
或許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同一種人。
鍾淺夕再起筆,還是如舊的日期。
[今夜月色看起來很美。
隔了十天,又見到了陸離錚,在福利院,他的擁抱很溫暖,我甚至不那麼想掙脫開來,一起吃了餃子、做滷味、被帶去兜風、山頂賞月。
……
據說中秋是團圓的節日,我知道我根本無法團圓,幸好陸離錚在我身邊,可我寧可他不要在我身邊。
今夜的月色或許很美,可我只顧著看向他而已。]
錯過了平時的睡眠時間點,鍾淺夕睜眼盯著天花板,睏意無影無蹤。
枕邊的手機螢幕亮起微光,她抓過來,是通來自陸離錚的電話。
凌晨三點四十二分。
右劃接通,覆在耳側,不待她出聲,低啞磁性是嗓音就先傳了過來,“怎麼還沒睡?幾點了?”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被你吵醒的?”鍾淺夕柔聲細語地回。
“沒有吧。”陸離錚倦懶答,“我之前試過連續三天凌晨十二點半給你打電話,都是關機狀態,由此可見你是個睡覺會關機的人,起碼會靜音。”
鍾淺夕無言以對,“……”
陸離錚壓低了聲線,帶著絲不易察覺地寵溺,溫聲問,“是睡不著嗎?”
“嗯。”鍾淺夕鼻音哼。
“抱歉。”他認真道歉,“大過節的,說了些沉重的東西。”
鍾淺夕單手摟住抱枕,用臉蹭了蹭,腦袋半埋進去,小聲撒嬌,“我睡不著,想聽故事。”
“鬼故事行嗎?”陸離錚輕笑了聲調侃。
她噎住,思忖片刻乖巧答,“也……也可以吧。”
“你怎麼就那麼乖?能不能有點兒要求?”陸離錚溫柔哄,“那躺好,把被子蓋上,閉眼,給你講童話吧。”
那邊有稀稀疏疏的腳步聲與抽東西的聲響。
“《小公主》弗朗西斯·霍奇森·伯內特。”陸離錚喑啞悅耳低音炮,帶著繾綣與蠱惑繞在耳側,他讀得很慢,抑揚頓挫,噙著溫柔情緒。
“從前,在一個陰暗的冬日,黃色的霧那麼濃密、厚重地懸掛在倫敦的街上,路燈都點亮了,商店櫥窗的煤氣燈也白晃晃就跟晚上似的……”
陸離錚就那麼一直念下去,直到聽筒那側傳來勻稱的呼吸聲,推測到女孩子睡著了。
鍾淺夕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墜入夢鄉的,無夢好眠到天明。
醒來時手機已經沒電了。
她充好又開機,發現凌晨與陸離錚的通話時常多達370分鐘,這意味她睡著後陸離錚並沒有結束通話。
切斷的原因大機率是因為自己這邊沒電自動關機。
鍾淺夕盯著那串通話時長,心悸不已。
她不肯定自己是否說過夢話,也不敢想象陸離錚如何在夜裡聽著自己的呼吸聲到天亮。
裹著被子把頭埋進去,到呼吸不暢才紅著臉鑽出來。
附中之所以規定十一後才開始晚自習該是深思熟路過的結果。
今年九月的假期與活動都多不勝數,開學沒兩天就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