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涼風穿林打葉,激起一片颯颯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自幽林深處傳來,一株矮樹後血柱飈射。
樹後晃出個男人,手裡拖著一頭尚在飈血的肥壯山豬。
這山豬約有五六百斤重,早已超過成年男性的負重上限,他卻不當回事兒,把山豬當條毛巾似的,長臂一振,掄圓了啪地甩在肩上。
山豬血仍汩汩淌著,可這人身上連條布片都沒掛,根本不怕髒。那一身精悍緊繃的肌肉浸飽細汗,微微泛亮,蘊含著獵豹般危險的力量感。
他不是人,是一頭半龍半狼的睚眥。
他活在龍潭山上,龍神祠就是他的家。
前些年,他在同族幫助下嘗試過入世闖蕩,卻因性情暴戾諸事不順,終究只能迴歸山野,捉豬果腹。當時同族叫他取個凡人名字,他見山中林木多,就揪個“林”字當姓,再取“睚”字諧音“涯”為名,簡單粗暴叫林涯。
林涯扛著豬,步履如風,直奔龍神祠而去。
聽說……那小孩兒來了。
耳根發燙,想必是泛紅了,林涯抬手照耳根狠搓兩把,卻搓得更紅熱。
頭頂紅松的針葉間蓬地爆出一簇尖細的嘻笑,是無孔不入的山精們。
“嘻嘻,尊上耳根紅。”
“越搓越紅,大傻龍!”
龍潭山常年有半龍睚眥盤踞,山脈靈氣豐盈,山精野怪修行一日千里,因此數量極多。
這些小傢伙大多是草石花木所化,心地不壞。睚眥暴戾但分善惡,從不對這些精怪崽崽下死手。可它們畢竟是走野路子修煉的精怪,縱是再溫良無害的,言談舉止間也透著幾分邪性。
“今兒可不是定親禮,是成親禮,尊上能不臊麼?”
“喲,那晚上得鬧洞.房啦。”
“以後不許叫童養媳了,都聽我的,改口叫小郎君,聽我的。”
“老光棍攢了上千年的元.陽,也不知道小郎君受不受得住……嘻。”
“半仙之體承受龍族元.陽,聽說能行。”
“要是個純凡人,魄都能燒爛,圓完房就變傻子……”
林涯下顎線繃得死緊,耳根愈燙,想發作,又臊得沒臉抬頭,索性裝沒聽見,悶頭走路。
“這都是後話,小郎君願不願意跟尊上圓.房還兩說呢。”
“喲,您給說說。”
“小郎君壓根兒就不信尊上,每次來拜都臭著臉,怎麼可能願意?”
“那老頭子也是個學藝不精的半瓶醋,不知道這是成親,一口一口祈福。”
“叫尊上在小郎君面前現個原形呢?”
“可別,小郎君半身是凡人,見真龍算窺探天機,要折壽噠……”
“而且再嚇個好歹的,更不願意了。”
“尊上要是不在乎小郎君的死活,別提折壽,強jian都行,反正小郎君是尊上的人。”
“噗——”
“可尊上在乎呀……”
片刻沉寂。
林涯的耳根緩緩降溫,連步子都慢了,懨懨的。
“尊上真慘。”
“慘。”
“老光棍,棍兒光光。”
“棍兒光光,磨炕沿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