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他所料,鍾離泰再一次低頭下去,這回乾脆就跪下了。
「謝謝您,多謝您,真是太……」哽咽,死死壓抑在喉間的哭泣,像是解脫,像是得償所願,又像是野獸的低吼,嘶啞的,低沉的,全力隱藏起來的,好像見不得人一樣。
這個樣子,這副樣子,絕不是偽裝。
冷白君生就一雙雪眸,對世事也更加敏銳,就連他都目露憐憫,可見鍾離泰確實有值得人可憐的地方。
何晉陽慢慢展開摺扇,擋於眼下,似笑非笑道:「說來聽聽,大好青年都被逼哭的心酸,也是人間可悲之事。」
明明是要前往諫聖派的巨輪,然而半路夭折,這兩個人倒也不覺可惜,而這個時候風家大船已經起航,他們兩個站在仙覺島上一座高塔的第六層望著船身隱沒於天海一線。
當目送的人徹底失去蹤影,何晉陽轉身,冷白君則打量這座高塔廊壁上的浮雕。
多種多樣的色彩構成及其富麗堂皇的畫卷,總體為十三層的高塔除去頂端一顆永恆不滅的寶珠以外,層層塔身色彩斑斕,繪有鳥獸,花卉,以及各種古時消失的物種。
身臨這座塔,意識彷彿回到曠古時代,與那時的鳥雀同寢同食,與奔跑的野獸同生同死。
難得能在修真界見到這種純粹的凡人藝術,冷白君不免多看兩眼。
這段時間裡,鍾離泰已經向何晉陽講起鍾離家和蓬萊山海的恩怨。
具體說起,應該是南域人族和異族間解不開的血仇。
早年異族比人族更適應遠古大荒時期的環境,人族是莽獸們的食物,是弱小的螻蟻,然而自女媧大神立天柱過後,受她庇護的人族被天道眷顧,紛紛生出修仙捷徑的靈根,從此地位倒轉,以人族為食的莽獸成了人類的獵物,得天有靈生出的靈植則被大肆採摘,許多都絕了蹤跡。
時日一長,人族越發壯大,飛禽走獸被擠壓到南域邊緣艱難苟活,許多受不了顛覆的大妖集體轉移到真靈界,剩下一些固執的,則留在南海代代繁衍,也就是現在所說的蓬萊山海。
「龍族就是當年沒有離開的種族之一,也是血脈古老的大妖,因此山海市以龍族為首,市民多為異族。」
鍾離泰說到這裡,神情迅速變得憤恨。
「然而要只是這樣就好了,不知從哪一代開始,也可以說一直都沒有消失過,人族和異族間的狩獵關係,兩方的摩擦隨著歲月的變遷越來越多,從未有過相安無事的兩族間屢次爆發衝突,漸漸的,仇怨結成,紛紛視對方為畢生敵人。」
「仙人您能想像嗎?我們南域修士的每一個傳承都必須在出師前親手殺死一頭蓬萊山海的妖獸,殺死的妖獸越強大,修士的地位越高,同理,蓬萊山海以食用人族為至高享受,許多真靈界回歸的大妖前往山海市,那些異族就以烹煮人類為菜餚款待,越是地位不凡,血統古老的大妖,越能得到以人為食的待遇。」
「我雖然知道這樣不對,但是、但是我是人類,我不能看著自己的家人成為異族口中之物啊!」
狠狠抹了一把臉,原來不知何時,鍾離泰已經淚流滿面。
何晉陽聽得沉默,在鍾離泰暫時不會出聲時向冷白君問道:「真有這一回事?」
冷白君搖頭:「從未聽過這樣的傳聞。」如果在此的是風吹西說不定還能說出許多密辛,但是他的話就別指望了,自己從不關心這些。
何晉陽聞言,看向鍾離泰,不等他開口相問,鍾離泰已經激動說道:「當然有!南域排他封閉,許多訊息根本流通不到中州,我剛來的時候聽到這裡的修士將蓬萊山海視作小仙境才不敢置信呢,那哪裡是仙境啊,那分明是吃人的魔窟!」
「你們根本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南域修士被山海市裡面的妖怪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