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和護士相繼離開了病房,留下吳以一個站在他母親的屍體面前,一向軟弱的吳以這次不曾哭泣或者難過,他只是佇立在母親的面前,站了很久很久。
然後吳以伸手去摸他媽媽的手,順著那層潔白的白布,他去摸她的手,是涼的。
這種冰涼的感覺讓吳以渾身顫抖了一下,嚇得他甚至往後退了一步,他盯著那白布下勉強透露出來的人形,他忽然覺得那根本不是他母親,那層薄薄布料下的人,不是他媽媽……
因為感覺太陌生了。
那種說不出來的陌生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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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以母親的後事吳以幾乎是在第二天就辦好了,在醫院辦理了一系列的程式,死亡證明,聯絡了火葬場,沒有其他家屬,只有吳以一個,所以過程很快,很快,那具躺在冰冷床上的屍體就變成了一個盒子裡面的骨灰。
吳以本來不想那麼快,但不知為什麼,他就是不想再繼續看那一具屍體了,那具躺在床上的屍體,給他的感覺太陌生了,即使翻開白布看見的明明就是他母親的臉,那張蒼白枯瘦面容青紫的臉,但還是給吳以一種陌生的感覺,那感覺太強烈,他就是覺得那不是母親。
所以吳以沒有繼續留著那具屍體,他選擇將其變成一個盒子裡裝著的骨灰,這樣他就會覺得好受一些,他可以把這個盒子揣在兜裡,他會感覺到母親還留在他身邊。
那一天嶽書辰也給吳以打過電話,不過吳以沒有接電話,當他抱著骨灰盒時,兜裡響起的手機令他覺得煩躁,所以他直接關機了。
這真是神奇,嶽書辰一直是吳以所心心念念、暗戀仰慕到無法割捨的人,可是在吳以抱著那個骨灰盒的那一瞬間,吳以忽然沒有了那種感覺,那種強烈喜歡著某個人的感覺,他覺得自己忽然像是沒有辦法體會到情緒這種東西了……
像是有人拿著剪刀把他腦子裡面某根情感神經給剪掉了,因為被剪掉了,他發現自己無法體會到喜歡或者愛,甚至很普通的喜悅悲傷憤怒之類的情感。
他的腦海里前所未有的清晰明瞭,沒有疑惑也不曾煩惱,他既不痛苦也沒有悲傷,他抱著那骨灰盒離開了火葬場,他沒有選擇乘車,而是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這城市一如既往的熱鬧和喧囂,他的頭頂艷陽高照,他抱著盒子站在街邊上看著天空,灰濛濛的那種湛藍色,受到了汙染的天空,和遊戲裡的晴空萬裡完全不同。
是啊,這裡不是遊戲,人死了,也不能復生。
想到了這一點的吳以繼續抱著骨灰往回走,然後吳以覺得自己恐怕又出現了某種幻覺,因為他又一次看見了那個曾經站在他母親病房外的那個男人,那個全副武裝有著血紅雙眼的男人。
這個人就站在吳以路過的一條街角的陰影,站在陰影裡面注視著吳以,吳以感覺到了這種視線,所以轉過頭去看那人。
周圍有那麼多人來來往往的路過,這個明明穿著打扮都很顯眼的傢伙,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看他一眼,這個眼睛血紅的傢伙就像是透明的一樣,他就在那兒,彷彿和周邊的一切不處於同一個次元,他明明就在那裡,卻也明明不在那裡。
吳以注視了這個人很久,很久之後他抱著骨灰盒朝著那個人走過去了,吳以走過去了,順著街道和流竄的人群,他走進了那個角落裡,走進了陰影之中。
他確實走了進去,走到了那個奇怪男人的面前,那個男人沒有如同最初見到時那樣消失,他一直站在那兒,看著吳以朝自己靠近。
吳以捧著骨灰盒的雙手都在發抖,他不知道自己為啥會發抖,他忽然想起了母親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不要看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