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官汙吏不是個例,受苦的百姓更是比比皆是,從漠北到瓊州,百姓皆苦。而皇上真的那麼無辜麼?您覺得皇帝只是受了奸佞矇騙,可為君者,明辨忠奸不也應該是本分麼?況且不管天授帝還是之前的皇帝,爹,您想想他們的所作所為,配得上稱仁義,配得上稱明智麼?」
渠易崧呼吸有些急促,雙拳都握緊了。
宜生卻越說越順,先前的那些擔憂好似也跟著心裡話的吐出而消散:「爹,小時候您教我和哥哥,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既然民為貴,那麼當天下黎民皆在受苦時,這社稷和君王,還有必要存在麼?」
「住口!」渠易崧忽地喝止。
只是那聲音卻多少有些無力。
宜生沒有停下:「爹,其實您心裡明白的不是麼?」
「大梁已經腐朽了,從頭到腳,都徹底腐朽,病入膏肓了。與其費心救治,不如重換新天。」
渠易崧閉上了眼,臉上露出疲憊的神色,本就蒼老的容顏,瞬間顯得更老了十歲。
宜生看得心酸,卻不得不忍下那心酸繼續說下去:「方才我聽哥哥說,爹您已經辭去了翰林院的職位。爹,大梁並不值得你這麼做。」
渠易崧依舊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樣,渠明夷擔憂地看著他,阻止了宜生繼續說下去。宜生欲言又止,只好做罷。
似乎過了很久,渠易崧才睜開眼睛。
他看著宜生,眼裡已沒有了初見時的驚喜和溫情:「今天這番話,是新帝讓你來說的?你認識新帝?」
梁氏陡然「呀」了一聲,引得眾人紛紛看她。梁氏趕忙擺手,不好意思道:「我、我只是太驚訝了……妹妹——竟然認識新帝?」她眼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好奇。
雖然剛才聽宜生說她過去三年一直跟紅巾軍在一起,但紅巾軍那麼多人,哪裡就那麼巧,能恰好跟首領,跟如今九五至尊的新帝結識呢?如今這滿京城的達官顯貴,可都正愁著怎麼巴結新帝卻沒門路呢,誰要是跟新帝有點兒交情,不都恨不得嚷嚷地所有人都知道?
可新帝登基十來天,最信任的仍舊是他原來的心腹將領,這些將領一個個都跟石頭一般,嘴裡撬不出什麼話來,急地想找門路的達官顯貴們直跳腳。
於是宜生不說,眾人也就預設她與羅鈺並不相識,對羅鈺的那些瞭解,估計也是聽其他紅巾軍說的。
此時一聽渠易崧和梁氏這般問,便不由都看向了宜生。
宜生搖頭又點頭。
「不,不是陛下讓我來的。」搖頭是為這個,「爹,我只是……不想看您入了迷障。」
渠易崧冷哼了一聲。
宜生苦笑,「爹,我知道您是為何此時翰林院職位,又是為何整日尋朋訪友,可是,您仔細想想,大梁值得您如此麼?您一生為國為民,俯仰無愧於天地,便是如今繼續為新朝效力,又哪裡對不起前朝?改朝換代本是常事,我只是……不想您為此不快。」
宜生了解自己的父親,他是個對他人要求嚴苛,但對自己要求卻更嚴苛的人,忠君愛國已經成為他恪守將近一生的理念,對大梁皇室,他已經下意識地效忠,所以對突然冒出來,以武力奪了大梁江山、滅了大梁皇室的新朝肯定不待見,甚至心存憤懣,而他離開翰林院便是最好的證明。每日尋朋訪友,也是因為他心中煩悶,無可排解。
若是沒有人開導,怕是他一輩子都轉不過彎,一輩子都沉浸在亡國舊臣的哀傷裡。
所以宜生只得下猛藥,撕扯開了跟他說。
聽宜生這般說,渠易崧又冷哼了一生,只是那冷淡卻顯然有些外強中乾。一邊哼一邊問:「那新帝呢?你跟他又怎麼回事?」
見渠易崧這樣,宜生鬆了一口氣,斟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