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實在園子裡玩啊,怪不得在茶房都能聽到。
宜生心下恍然。
沿著彎彎曲曲的石子小徑,繞過一叢長得茂盛的青竹後,便看見燈光下那兩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大的是沈問秋,小的是七月。
兩人都毫無形象地蹲在地上,大腦袋對著小腦袋,中間是一隻大木盆,盆裡有水,而水面上,則漂浮著各色物件兒。
有木碗,有樹葉,有樹枝,有樹枝綁成的微型小木筏,還有紙折成的船,更有一隻佔了半個木盆的船。
這船自然還是船模,不過跟七月收到的那隻樓船不同,這只是商船,上有三層,艙室較多,還有一根高高的桅杆突出,尖尖的杆頂如利劍,其上風帆正揚。論小巧玲瓏,這隻自然不如那小小樓船,但論完整度,這隻卻是完勝。
「開船,起錨喲」男人聲調拉長,如同悠長的號子。伴隨著號子般的聲調,船模在木盆中破開水波,緩緩前行。
只是,木盆能有多大?那船不過行進片刻,便碰到木盆邊沿,再也無法向前。不過,即便是這樣,也已經足以讓七月興奮地小臉漲紅,甚至十分配合地拍起了巴掌。
沈問秋笑著揉了揉七月的腦袋,「這盆太小,船舶終究要行在江海中,若是……」說到這裡,他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七月懵懂地看著他。
「咳,爺,宣少夫人來了。」小廝輕聲提醒道。
「見過三叔。」宜生施了一禮。
聽到熟悉的聲音,七月倏地抬起小腦袋,一見宜生,雙眼發亮,馬上便要站起來跑向宜生。只是,許是蹲地久了腿麻,這一站沒站起來,反而一個不穩,小身子趔趄,眼看就要往前栽去。
倒下的方向,臉頰卻是直衝著那船模高高豎起的桅杆。
「七月!」
宜生心跳幾乎停滯,身子下意識地便往前沖。
她站地離七月並不遠,眼看七月馬上就要倒在那船模尖尖的桅杆尖上,她眼裡心裡都是一片空白,幾乎再看不見別的什麼,只看著七月的身影,張開雙手向前撲了過去。
「嘩啦!」
「咚!」
接連響起兩種聲音,一個是船模傾倒激起的水花聲,另一個卻是……兩個腦袋相碰撞的聲音。
「嘶」一旁的靛青反映稍稍遲鈍,慢了一步沒趕上救人,不過,聽到那重重的一聲「咚」,再看眼前的一幕,他不自覺摸了摸自個兒的額頭,冷嘶一聲。
幸好慢了一步。
這撞得,得多疼啊……
可見,反應遲鈍也有反應遲鈍的好處。靛青心裡暗暗點頭。
而那邊,兩個腦袋相撞的人的動作卻出奇的一致:一隻手摟著七月,一隻手捂著額頭。
這景象,著實有點兒滑稽,靛青一個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然後便見他家還捂著額頭的三爺一個眼刀飛了過來,嚇得靛青登時閉上了嘴,有偷眼去看宣少夫人,還好,宣少夫人似乎沒聽見的樣子?
宜生此刻覺得有點兒頭暈眼花。
兩人都是使勁兒上前撲,摟住七月後剎車不及,腦門兒可不就狠狠撞上了?除非銅頭鐵腦,不然擱誰誰也都會覺得疼。
不過,跟著頭疼一起泛起的,還有淡淡的尷尬。
以沈問秋所處的位置,只要他動作快些,自然能護住七月不讓七月倒下。反而是她,離了幾步遠,跑上來簡直不像是救七月,而是專門去撞人家的腦門兒的……
好在,這尷尬只浮起來一瞬,心思馬上轉到七月身上,見七月無事才鬆了口氣,然後便是拉著七月向後退。
而沈問秋,則在看到宜生拉住了七月後便往後退,主動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